第10章 血染官道

　　窗棂破碎的木屑尚未完全落地，两名影杀刺客的尸身仍有余温，浓重的血腥气混杂着灯油燃烧后的焦糊味，在狭小的厢房内弥漫开来。萧北辰持剑立于窗边，北辰剑狭长的剑身上，一滴暗红色的血珠正沿着那仿佛蕴含星光的陨铁纹路缓缓滑落，最终在剑尖凝聚、滴落，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溅开一朵小小的、触目惊心的血花。

　　窗外，驿站的混乱已臻白热化。

　　王府亲卫们结成的防御圆阵，在影杀如同鬼魅般神出鬼没、悍不畏死的袭击下，正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这些影杀刺客，个体实力或许并非顶尖，但他们极其擅长合击与暗杀之术，行动如风，出手狠辣，专攻要害。他们如同阴影中的毒蛇，从不与亲卫们正面硬撼，总是从最意想不到的角度发动致命一击，得手后便迅速隐入黑暗，寻找下一个目标。

　　不断有亲卫在格挡或追击中，被不知从何处射来的淬毒弩箭射中，惨叫着倒地，伤口迅速发黑溃烂；或是被突然从屋顶、墙角、甚至马厩草料堆中窜出的黑影，用淬毒的匕首割开喉咙。亲卫们的怒吼声、兵刃激烈的碰撞声、垂死者的哀嚎声，与呼啸的北风交织在一起，将这原本寂静的驿站变成了修罗屠场。

　　亲卫队长陈山，此刻已是浑身浴血，他手中的横刀刚刚格开一名从侧面偷袭的影杀短刃，左臂却被另一名刺客的飞镖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鲜血汩汩流出。他双目赤红，如同受伤的猛虎，死死护在萧北辰厢房的门前，与三名配合默契的影杀缠斗在一起，刀光闪烁，险象环生。他心中又惊又怒，惊的是这些刺客的实力和手段远超寻常匪类，怒的是自己竟让世子身陷如此险境！

　　“结圆阵！向内收缩！保护世子为上！”陈山嘶声怒吼，声音已有些沙哑。

　　残余的亲卫们闻言，奋力向厢房方向靠拢，阵型收缩，虽然暂时缓解了四面受敌的压力，但活动空间也被进一步压缩，形势依旧危急。而影杀们则如同附骨之疽，紧紧贴着亲卫的防线，不断利用身法和暗器进行骚扰、杀伤，消耗着他们的体力和意志。

　　礼部那些官员早已吓破了胆，缩在各自的房间里，听着外面的厮杀惨叫，瑟瑟发抖，连大气都不敢喘，只盼着这场噩梦早点结束。

　　萧北辰冷静地观察着外面的战局。左眼深处的星辉以前所未有的亮度闪烁着，在他的感知中，外界不再是一片混沌的黑暗与厮杀，而是一幅由无数气息、声音、动作轨迹构成的、相对清晰的画面。他能大致分辨出那些如同冰冷毒蛇般游弋的影杀气息，能感知到亲卫们那炽热却逐渐衰弱的生命之火，甚至能隐约捕捉到那些淬毒弩箭破空时，那细微到极致的、搅动气流的轨迹。

　　不能再等了！亲卫们的伤亡在持续增加，一旦防线被彻底突破，或者士气崩溃，后果不堪设想。他必须主动出击，打破这僵局！

　　就在这时——

　　“嗖！嗖！嗖！”

　　三支呈品字形分布的弩箭，带着凄厉的破空声，从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穿过亲卫防御的缝隙，直射萧北辰的面门和胸膛！发射弩箭的影杀显然是个中高手，时机把握得妙到毫巅，正是在萧北辰注意力似乎被门外陈山等人的激战所吸引的瞬间！

　　“世子！”陈山余光瞥见，惊得魂飞魄散，想要回援，却被三名影杀死死缠住，根本无法脱身。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致命袭击，萧北辰眼中寒光一闪！他没有选择后退或格挡，因为那会落入对方后续连绵不绝的攻击节奏。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他做出了一个超出所有人预料的动作！

　　他左脚猛地向前踏出半步，踩碎了脚下的一块青砖，身体重心骤然前倾，竟是不退反进，迎着那三支弩箭冲了过去！同时，他右手北辰剑由下而上，划出一道玄奥的弧线，并非硬挡，而是用剑脊以一种极其精妙的震颤力道，依次拍击在三支弩箭的箭杆侧面！

　　“啪！啪！啪！”

　　三声轻响几乎不分先后！那三支势大力沉、足以洞穿铁甲的弩箭，竟被他这看似轻描淡写的拍击，硬生生改变了方向，擦着他的鬓角、肩侧和肋下飞过，深深地钉入了身后的墙壁之中，箭尾兀自剧烈震颤！

　　这一幕，不仅让门外苦苦支撑的陈山等人看得目瞪口呆，就连隐藏在暗处、正准备发动下一轮攻击的影杀们，动作也不由得为之一滞！这种对力量、时机、角度把握到极致的身手，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对“镇北王世子”这个身份的认知！

　　而萧北辰，要的就是这一瞬间的停滞！

　　在拍飞弩箭的下一刻，他体内那缕星陨内息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起来，仿佛江河决堤，奔腾咆哮！一股灼热中带着星辰冰冷寂灭意味的气息，以他为中心骤然爆发！他左眼中的星辉，在这一刻亮得如同暗夜中升起的启明星，甚至透出了一丝实质性的银白光晕！

　　《星陨兵诀》——星辉映照，洞察秋毫！星陨初芒，锐不可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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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动了！

　　身影如同鬼魅，又似流星经天，速度快到在原地留下了一道淡淡的残影！他并没有冲向那些与亲卫缠斗的影杀，而是如同未卜先知般，扑向了院落角落一处看似空无一物的阴影！

　　那里，正是那名发射弩箭、气息最为阴冷、也最为狡猾的影杀弩手藏身之处！

　　那弩手刚刚为萧北辰拍飞弩箭的惊人手段而震惊，正准备转移位置，却骇然发现，那个他本以为会成为活靶子的年轻世子，竟然如同瞬移般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一双燃烧着银色星辉的眸子，冰冷地锁定了他，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他的伪装，直刺他的灵魂深处！

　　“死！”

　　萧北辰没有任何废话，北辰剑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与仿佛能撕裂夜空的锐利星芒，直刺而出！这一剑，简单，直接，却快得超出了肉眼捕捉的极限！剑锋所过之处，空气似乎都被切开，发出细微的嗤嗤声响！

　　那弩手亡魂大冒，他擅长的是远程狙杀与隐匿，近身搏杀并非所长。面对这如同天外飞来、蕴含着恐怖力量与速度的一剑，他只能凭借本能，将手中的精钢弩机奋力向前一挡！

　　“锵——咔嚓！”

　　刺耳的金铁交鸣声伴随着断裂声同时响起！北辰剑的锋锐，远超弩手想象！那特制的精钢弩机，竟如同朽木般被剑锋从中生生斩断！剑势几乎没有任何停滞，继续向前，轻而易举地刺穿了弩手仓促间凝聚起来的、微薄的护体罡气，没入了他的胸膛！

　　弩手身体猛地一僵，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与茫然，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有一股混合着内脏碎块的污血从口中涌出。他低头看着那柄贯穿自己身体的、闪烁着奇异星辉的长剑，感受着生命力正随着那灼热而冰冷的气息迅速流逝，最终软软地倒了下去，成为这血腥之夜又一具逐渐冰冷的尸体。

　　一击毙敌！

　　萧北辰看也不看结果，猛地抽出长剑，身形毫不停留，如同旋风般转向下一个目标——一名刚刚用毒匕划开一名亲卫喉咙、正欲隐入黑暗的影杀！

　　那名影杀显然也看到了同伴被瞬间秒杀的惨状，心中早已被恐惧填满。见到萧北辰如同杀神般扑来，他哪里还敢恋战，怪叫一声，将手中匕首奋力掷向萧北辰，自己则转身就向驿站外墙逃窜！

　　“想走？”

　　萧北辰冷哼一声，左眼光芒一闪，那柄飞来的毒匕轨迹在他眼中清晰无比。他甚至没有用剑去格，只是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微小幅度侧移，毒匕便擦着他的衣角飞过。同时，他左手并指如剑，体内星陨内息凝聚于指尖，对着那逃窜影杀的后心，隔空猛地一指点出！

　　“嗤——！”

　　一道凝练如实质、带着微弱银色星芒的内息指风，如同脱弦的利箭，破空而去！速度之快，远超那影杀的逃窜速度！

　　“噗！”

　　一声闷响，那逃窜的影杀身体猛地向前一扑，后心处赫然出现了一个手指粗细的血洞！他踉跄几步，勉强回头，看了萧北辰一眼，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与不解，随即扑倒在地，抽搐了两下，便再无声息。

　　星陨指！这是《星陨兵诀》中记载的一种运用内息的高深法门，将凝练的内息如同暗器般隔空击出，威力惊人，尤其擅长破罡与点穴。萧北辰初学乍练，威力尚且有限，但对付这些并非以护体罡气见长的影杀，已是绰绰有余！

　　转瞬之间，连毙两名影杀，其中还包括一名威胁巨大的弩手！萧北辰这如同雷霆般的手段，瞬间震慑住了全场！

　　残余的影杀们，看着那个持剑而立、左眼闪烁着非人银辉、周身散发着冰冷而强大气息的年轻身影，动作都不由得慢了下来，眼神中充满了惊疑不定和深深的忌惮。他们接到的命令是格杀萧北辰，但情报中那个纨绔无能的世子，与眼前这个杀伐果断、身手诡异莫测的杀神，简直是天壤之别！

　　而苦苦支撑的王府亲卫们，则是在短暂的震惊后，爆发出震天的欢呼！世子爷竟然有如此神威！原本低落的士气瞬间高涨起来！

　　“世子神威！”

　　“杀！保护世子！杀光这些藏头露尾的鼠辈！”

　　陈山更是精神大振，怒吼一声，手中横刀攻势陡然猛烈了数分，竟将三名缠斗的影杀逼得连连后退！

　　战局，在这一刻，发生了微妙的逆转！

　　萧北辰没有停歇。他知道，必须趁势彻底击溃这些影杀的斗志！他目光如电，扫过战场，锁定了下一个目标——一名似乎是这群影杀小头目、正在指挥其他人围攻陈山的黑衣人。

　　他身形再动，如同融入夜风的幽灵，悄无声息地向着那名小头目逼近。沿途有影杀试图阻拦，却被他或精妙绝伦的剑招，或神出鬼没的星陨指，轻易逼退甚至击杀！他此刻展现出的实力，与之前判若两人，仿佛那星盘传承与连番血战，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将他潜藏的力量激发出来！

　　那名小头目也察觉到了萧北辰的靠近，他感受到了那股冰冷而恐怖的杀意，心中骇然，急忙下令：“拦住他！不惜代价！”

　　几名影杀悍不畏死地扑向萧北辰。

　　然而，在星辉映照的感知下，这些影杀的动作仿佛被放慢，破绽清晰可见。萧北辰剑随身走，或刺或削，或点或拍，每一剑都精准地命中对方的破绽，伴随着一声声闷响与惨叫，扑上来的影杀非死即伤，竟无人能阻挡他片刻！

　　眼看萧北辰如同无人之境般杀到近前，那名小头目眼中终于闪过一丝绝望与疯狂。他知道，任务已经失败，自己恐怕也难以生还。他猛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竹筒，似乎想要发射什么信号。

　　但萧北辰岂会给他这个机会？

　　北辰剑化作一道惊鸿，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星芒，瞬间跨越了两人之间最后的距离！

　　“噗嗤！”

　　剑尖精准地刺入了小头目的咽喉，将他所有未发出的声音与动作，都彻底终结。

　　小头目手中的竹筒无力地掉落在地，他双手捂住不断涌出鲜血的喉咙，死死地盯着萧北辰，眼中充满了怨毒与不甘，最终缓缓倒下。

　　首领毙命，残余的影杀们终于彻底失去了斗志。不知是谁发了一声喊，剩下的七八名影杀如同受惊的兔子，再也顾不得任务，纷纷向着驿站外的黑暗中仓皇逃窜，转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厮杀声，戛然而止。

　　驿站内，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遍地狼藉的尸体，以及劫后余生、喘息不止的王府亲卫们。

　　萧北辰持剑立于尸骸之中，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左眼中的星辉渐渐隐去，恢复了平常的漆黑深邃，只是那眼底深处，似乎比以往更加冰冷、更加坚定。他身上的麻衣孝服，沾染了不少血迹，有自己的，更多的是敌人的。

　　陈山拖着受伤的身体，快步走到萧北辰面前，单膝跪地，声音带着激动与后怕：“世子！您没事吧？属下护卫不力，让世子受惊了！”

　　萧北辰摇了摇头，伸手将他扶起：“陈叔，不必自责。若非诸位弟兄拼死力战，我亦难幸免。清点伤亡，救治伤员，加强警戒，天亮之前，任何人不得放松。”

　　“是！”陈山肃然领命，看向萧北辰的目光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敬畏与信服。

　　萧北辰走到院落中央，看着那两辆覆盖着玄色旗帜、在血腥中依旧肃穆的灵车，默默伫立片刻。

　　官道染血，只是开始。星陨初芒，已惊敌胆。但这条通往北境、通往真相、通往复仇的路，注定将由更多的鲜血铺就。

　　他抬起头，望向北方那依旧沉沉的夜幕，目光仿佛穿透了千山万水，落在了那片承载着家族荣耀与血泪的土地上。

　　天，快亮了。而他的征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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