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雪原侦察

　　磐石堡方向潜藏的阴谋如同冰层下的暗流，虽被窥见一隅，却更显其下隐藏的凶险与庞大。潘龙与“玄狐”的勾结，将北境内部的危机提升到了关乎国本的高度。然而，未等萧北辰对磐石堡采取进一步行动，来自北方草原的威胁，以一种更直接、更咄咄逼人的方式，迫近了。

　　**一、风信：来自鹰嘴崖的狼烟**

　　腊月二十八，暴风雪短暂停歇的间隙，鹰嘴崖方向，一道孤直的狼烟艰难地穿透了铅灰色的云层，虽因风力影响而显得散乱，但那代表着“敌踪逼近”的特定燃烟方式，依旧被北辰军前沿哨卡清晰地捕捉到，并以烽燧接力，迅速传回大营。

　　几乎在狼烟升起的同时，一只伤痕累累的信鸽，也挣扎着穿越了最后的风雪，坠落在中军大帐前的雪地里。绑在鸽腿上的细小竹管内，是鹰嘴崖守将以血书就的简短急报：

　　“发现大队敌骑踪迹，约三千，自黑水河方向而来，距关五十里。装备精良，行动迅捷，疑似……王庭金狼卫。斥候小队遭遇，三死两伤，仅一人带回消息。”

　　金狼卫！草原大汗的亲军精锐！

　　消息传来，中军帐内气氛瞬间凝重如铁。赵铁鹰一拳砸在案几上，震得茶盏乱跳：“这帮狼崽子！大雪封路都挡不住他们！竟然派出了金狼卫，他想干什么？强攻鹰嘴崖吗？”

　　新任射声营校尉脸色阴沉：“三千金狼卫，若是寻常攻打险关，兵力不足。但若是精锐突袭，配合内应……鹰嘴崖刚刚重建，防守体系尚未经过大战检验，恐有风险。”

　　踏白营代理校尉更是忧心忡忡：“我们的斥候在雪原上活动艰难，损失很大，对敌情的掌握严重不足。现在只知道他们来了，具体兵力构成、主将是谁、真实意图为何，一概不知。这仗，不好打。”

　　敌情不明，是为将者大忌。尤其是在这极端天气下，任何决策失误都可能导致灾难性后果。萧北辰凝视着舆图上鹰嘴崖的位置，左眼深处的星璇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流转着，仿佛在计算着无数种可能。

　　被动防御，等待敌人兵临城下，然后将胜负寄托于一座尚未经历血火考验的关隘？这绝非他的风格。而且，他隐隐感觉，这股敌军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在自己刚刚发现潘龙与“玄狐”勾结，内部隐患凸显之际，草原便派出了最精锐的金狼卫南下？这仅仅是草原大汗的报复行动，还是……与那“玄狐”的阴谋存在着某种联动？

　　必须弄清楚！

　　“我们不能坐等。”萧北辰抬起头，目光锐利如刀，扫过帐中诸将，“我要亲自去一趟前沿，看看来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不可！”赵铁鹰第一个反对，声音急切，“大都督！您是全军主帅，万金之躯！鹰嘴崖外已是敌骑活动范围，风险太大！探查敌情，派踏白营的弟兄去便是！”

　　“是啊，大都督！”其他将领也纷纷劝阻，“雪原侦察，危机四伏，您身份尊贵，岂可亲身犯险？”

　　萧北辰抬手，止住了众人的劝阻。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正因我是主帅，才必须亲眼去看，亲耳去听。踏白营的弟兄们已经付出了血的代价，但他们受限于装备和视野，难以窥探敌军全貌。有些东西，只有站在更高的地方，才能看清。”

　　他顿了顿，语气放缓，却更显坚定：“况且，我的安危，我自有分寸。《星陨兵诀》突破后，这雪原，还留不住我。”

　　见他心意已决，且提及那神秘莫测的功法，众将知再劝无用，只能肃然领命，但眉宇间的忧色丝毫未减。

　　**二、白夜潜行：星辉指引下的幽灵**

　　萧北辰没有大张旗鼓。他只带了四个人：“影”，以及踏白营中挑选出的三名最顶尖的侦察高手——代号分别为“雪枭”、“冰爪”、“风痕”。这三人都是北境土生土长的猎户之子，对雪原环境有着野兽般的直觉和适应力，精通滑雪、潜伏、追踪以及在这种极端环境下生存的一切技能。

　　装备也经过了精心准备。五人皆换上与雪地同色的加厚伪装服，外面罩着白色披风，脸上涂抹着防冻的油脂并覆盖着白色面罩，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脚下是工匠根据萧北辰粗略图纸、结合北境传统雪具紧急改良的滑雪板，更轻便，更迅捷。每人携带了仅够三天消耗的高能量肉干、奶渣和烈酒，武器则以短弩、短刃、飞爪等适合近战和潜行的装备为主。萧北辰的北辰剑用厚厚的麻布缠绕，避免反光。

　　出发时，已是黄昏。风雪虽暂歇，但天色昏暗，能见度极低。这反而成了他们最好的掩护。

　　“出发。”萧北辰低喝一声，率先将滑雪杖向后一撑，身形便如一道离弦之箭，悄无声息地滑入了茫茫雪原。影和其他三人紧随其后，五道白色的身影如同幽灵，迅速消失在营地外的黑暗与雪幕之中。

　　一离开营地范围，天地间仿佛只剩下风的呼啸和滑雪板摩擦雪面的微弱“沙沙”声。气温低得可怕，呵出的白气瞬间就在眉毛、睫毛和面罩上凝结成厚厚的白霜。视线所及，唯有无边无际的白，以及被积雪扭曲、模糊的地形轮廓。

　　萧北辰一马当先，左眼星辉微微闪烁，在他的感知中，这片看似平坦死寂的雪原，却充满了细微的“信息”。他能“听”到积雪下冻土开裂的细微声响，能“感”到不同深度雪层的松软与坚实程度，能凭借对气流最微弱变化的捕捉，提前避开那些可能隐藏着冰缝或雪窝的危险区域。他的存在，仿佛为这支小队装上了一个最精准的导航和预警系统。

　　“雪枭”等人跟在后面，心中充满了震撼。他们自诩为雪原上的王者，但这位年轻的大都督，在雪地中行进的速度、选择的路径、以及对危险的预判，都远远超出了他们的认知。他仿佛不是在学习适应雪原，而是本就属于这片冰雪世界。

　　一夜疾行，避开所有可能存在的巡逻路线和牧民聚集点，在天色将明未明、最是昏暗寒冷的时刻，五人抵达了距离鹰嘴崖约三十里外的一处无名山脊。这里地势较高，视野相对开阔，且背风，便于隐蔽和观察。

　　**三、居高临下：冰原上的金色狼群**

　　寻找了一处被积雪和岩石遮蔽的天然凹陷处，五人潜伏下来。取出用皮毛包裹、以防冻坏的千里镜（一种单筒望远镜），小心翼翼地清除掉镜片上的冰霜，萧北辰将镜筒对准了鹰嘴崖以北的广袤雪原。

　　起初，镜片中只有一片晃眼的雪白和远处鹰嘴崖模糊的轮廓。寒风如同刀子般刮过山脊，带走身体本就不多的热量，等待显得格外漫长而煎熬。

　　时间一点点过去，当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微弱的天光勉强驱散部分黑暗时，千里镜的视野中，终于出现了异动。

　　首先是一些移动的黑点，在雪原上拉出长长的轨迹。随着光线渐亮，那些黑点逐渐清晰——是骑兵！大量的骑兵！他们穿着厚实的皮袍，外面罩着象征金狼卫身份的淡金色镶边皮甲，头盔下的面容看不真切，但那股肃杀精悍的气息，即使隔着近十里远，仿佛也能透过千里镜传递过来。

　　他们行军的速度并不快，但队形保持得极好，即使在及膝深的雪地中，依旧散而不乱，如同在雪原上游弋的金色狼群。队伍中，隐约可见一些装载着物资的雪橇，以及少数几个被严密护卫着、身形与其他骑兵略有不同的人，似乎是军官或者……特殊人员？

　　“至少两千五百人，全是精锐骑兵。”“影”在一旁，凭借超凡的目力，低声报出更精确的数字，“看他们的行进方向和队形，不像是要立刻强攻鹰嘴崖，更像是在……勘察地形，寻找什么。”

　　萧北辰微微调整千里镜的角度，仔细观察着。确实，这支金狼卫部队并未直扑鹰嘴崖关下，而是在关隘前方约十里处的一片相对开阔的雪原上停了下来。一部分骑兵散开警戒，另一部分则下马，似乎在测量着什么，还有人不断向鹰嘴崖方向指指点点。

　　“他们在找合适的扎营地点，或者……进攻出发阵地。”萧北辰心中判断。但同时，一个疑问浮上心头：金狼卫固然精锐，但以三千骑兵，在没有大型攻城器械的情况下，想要攻克鹰嘴崖这样的险关，依然是痴人说梦。他们的真实目的究竟是什么？威慑？牵制？还是……另有所图？

　　他的目光越过这支金狼卫部队，投向更北方，黑水河的方向。风雪虽然减弱，但远方的景物依旧模糊。他试图寻找可能存在的后续部队或者隐藏的杀招，但一无所获。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四、遭遇与猎杀：雪地下的伏兵**

　　一支约五十人的金狼卫巡逻小队，不知何时，竟然脱离了主力部队，沿着山脊的侧翼，向着萧北辰五人潜伏的位置搜索过来！他们的行动极其谨慎，马匹留在远处，人则分散开，借助地形掩护，如同狩猎的狼群，一点点地梳理着这片区域。

　　“被发现了？”“冰爪”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一丝紧张。他们潜伏的位置极其隐蔽，按理说不该被发现。

　　“不像。”“影”冷静地观察着，“像是例行侦察。我们可能刚好在他们的搜索路线上。”

　　眼看金狼卫越来越近，最近的一名敌军斥候，距离他们的藏身之处已不足百步，甚至能看清对方皮帽下那警惕扫视的目光。

　　不能退！一退，必然暴露行踪，在这开阔的雪原上，他们速度再快，也快不过敌人的箭矢和随后可能到来的大队骑兵。

　　萧北辰眼中寒光一闪，打了个极其隐蔽的手势——准备战斗，无声解决！

　　五人如同融化的冰雪般，悄无声息地调整着位置，占据了有利的攻击点。短弩上弦，淬毒的箭簇在微弱的天光下泛着幽蓝的寒光。短刃出鞘，紧握在手。

　　那名金狼卫斥候似乎察觉到了一丝异样，他停下脚步，狐疑地望向萧北辰等人藏身的岩石凹陷处，手缓缓按上了腰间的弯刀。

　　就是现在！

　　“咻！”一支短弩箭如同毒蛇出洞，从“雪枭”手中射出，精准地没入了那名斥候的咽喉！斥候身体一僵，眼中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软软倒下，甚至没来得及发出警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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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乎在同一时间，“影”和“风痕”如同鬼魅般从侧翼掠出，手中的短刃划过两道死亡的弧线，另外两名靠得最近的金狼卫斥候也应声倒地。

　　然而，这支金狼卫巡逻队显然也是百战精锐。尽管同伴瞬间被击杀三人，其余人立刻反应过来！

　　“敌袭！”一声短促的草原语嘶吼响起！

　　剩下的四十多名金狼卫立刻收缩，背靠背结成圆阵，弯刀出鞘，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白茫茫的雪地。他们虽然看不到敌人的具体位置，但战斗本能让他们做出了最正确的反应。

　　“速战速决！”萧北辰低喝一声，不再隐藏。他身形暴起，如同雪原上掠过的闪电，直接冲向敌人的圆阵！北辰剑虽未完全出鞘，但剑柄连同部分剑身被他握在手中，化作短棍般的存在，带着凌厉的劲风，狠狠砸向一名金狼卫的头颅！

　　“嘭！”沉闷的撞击声响起，那名金狼卫连人带头盔被砸得凹陷下去，当场毙命！

　　“影”和其他三人也同时发动攻击。短弩连射，飞爪纵横，短刃翻飞。在这片狭窄的山脊上，一场无声却残酷到极点的猎杀与反猎杀瞬间爆发！

　　金狼卫个体战力强悍，但在萧北辰这个突破至星陨二重的怪物面前，以及“影”这等顶尖杀手的偷袭下，他们的抵抗显得苍白无力。更何况，“雪枭”三人也是踏白营千里挑一的好手，配合默契，手段狠辣。

　　战斗结束得极快。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这支五十人的金狼卫巡逻小队，便全部变成了雪地中逐渐冰冷的尸体。鲜血染红了洁白的雪地，触目惊心。

　　“清理痕迹，立刻转移！”萧北辰没有丝毫停留，下令道。这里距离金狼卫主力太近，刚才的战斗虽然短暂，但难保不会引起注意。

　　五人迅速行动，将尸体拖入岩石缝隙用积雪掩埋，小心地清除掉大部分血迹和战斗痕迹，然后毫不犹豫地沿着预先规划好的撤退路线，向着另一个方向疾驰而去。

　　就在他们离开后约半个时辰，大队的金狼卫骑兵便蜂拥而至，发现了那片被粗略掩盖的战场。看着手下精锐斥候小队全军覆没的惨状，带队的一名金狼卫千夫长脸色铁青，发出愤怒的咆哮，下令扩大搜索范围，誓要找出那支神秘的、胆大包天的南人小队。

　　然而，萧北辰五人，早已如同融入冰雪的幽灵，消失在了茫茫雪原深处。

　　**五、归来与决策：冰雪下的战略博弈**

　　经历了一番惊心动魄的遭遇与反猎杀，萧北辰五人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和超凡的雪地行进能力，有惊无险地绕开了金狼卫的搜索网，在第二天傍晚，悄然返回了北辰军大营。

　　带回来的情报，至关重要。

　　“三千金狼卫是真，但其意图，并非强攻鹰嘴崖，至少目前不是。”萧北辰在中军帐内，对核心将领们总结道，“他们在鹰嘴崖前择地扎营，摆出的是长期对峙和牵制的姿态。我怀疑，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诱饵，或者是一个更大阴谋的一部分。”

　　结合潘龙与“玄狐”的勾结，一个可怕的推论浮现在萧北辰脑海中：金狼卫南下牵制北辰军主力，甚至故意露出破绽，诱使萧北辰出兵；而磐石堡的潘龙，则可能在“玄狐”的指令下，伺机而动，或断北辰军后路，或直接攻击大营，内外夹击，彻底覆灭萧北辰和他的军队！甚至可能借此，将“挑起边衅”、“排除异己”、“作战不力”等罪名，一股脑地扣在萧北辰头上！

　　好一个毒辣的连环计！

　　“那我们该如何应对？”赵铁鹰急声问道，“总不能看着那帮狼崽子在咱们眼皮底下晃悠吧？”

　　萧北辰目光沉静，手指在舆图上轻轻敲击：“他们将计就计，我们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的计划是：明面上，调兵遣将，摆出严防死守、甚至准备伺机出击鹰嘴崖前金狼卫营地的姿态，迷惑敌人，让他们以为计策正在顺利推进。暗地里，则加紧对磐石堡的监控和内部清查，争取在潘龙发动之前，掌握其确凿罪证，或者……先下手为强！同时，派出小股精锐，持续骚扰金狼卫营地，不让他们安稳扎营，疲敌扰敌，拖延时间。

　　“我们要在这冰天雪地里，和他们下一盘棋。”萧北辰的声音冰冷，“看看到底是谁，先露出破绽。”

　　雪原侦察，不仅带回了敌情，更揭开了一场隐藏在冰雪之下、关乎北境命运的战略博弈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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