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噩梦中的九重天牢

　　远远望去，灵山依旧是那般圣洁庄严。山峦叠嶂，佛光普照，梵音禅唱之声不绝于耳，仿佛能洗涤世间一切污秽。无数罗汉、伽蓝、比丘、菩萨的虚影在山间显现，口诵经文，呈现出一派西天极乐的盛景。

　　然而，在今日的猪悟能眼中，这片曾经让他心生向往的佛国净土，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虚伪与冰冷。

　　那宏大的佛光，不再是慈悲的指引，而像是一座金色的囚笼。那悦耳的梵音，不再是智慧的启迪，而像是催眠的魔咒。

　　他没有丝毫停留，径直朝着灵山深处，那座他既熟悉又陌生的府邸飞去。

　　斗战胜佛府。

　　府邸比他月前所见时，更加的金碧辉煌。冲天的佛光几乎凝为实质，化作一朵巨大的金色莲花，将整座府邸笼罩其中。那佛光是如此的“纯粹”，纯粹到没有一丝杂质，没有一丝情感的波动，就像是一块被精心打磨过的、完美的琉璃。

　　太完美了，完美得就像一个谎言。

　　猪悟能悬浮在府邸门前，他那身披银甲、手持钉耙、满身杀气的模样，与周围祥和的佛国景象格格不入，引来了不少路过仙佛的侧目。

　　守门的护法伽蓝依旧是那尊如同木雕般的身影，见到猪悟能，机械地合十行礼：“净坛使者，佛祖正在闭关，不便见……”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一声冰冷的断喝打断。

　　“滚开！”

　　猪悟能的声音不大，却蕴含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那是属于天蓬元帅的威压，是统领过十万天河水军，在尸山血海中杀伐决断过的铁血之气！

　　护法伽蓝微微一怔，他从未见过这位净坛使者如此一面。在他印象里，这胖大的菩萨总是笑呵呵的，甚至有些谄媚。

　　“使者，此乃佛祖法旨，还请……”

　　“俺再说一遍，滚开！”猪悟能手中的九齿钉耙重重一顿，脚下的白玉石阶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再敢多言半句，休怪俺老猪这钉耙不认得你是哪路佛仙！”

　　那伽蓝被这股煞气所慑，竟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眼中闪过一丝惊惧。

　　猪悟能没有再理会他，他死死地盯着那座被金色莲花笼罩的府邸，将自己全部的心神都沉浸了下去。

　　他要印证！

　　他要用自己的神魂，去亲自感受，去撕开这层虚假的佛光，看看里面到底藏着什么！

　　他的神识如同一根无形的探针，小心翼翼地，却又无比坚定地，刺向那片浓郁的佛光。

　　起初，他感受到的是一股浩瀚、纯粹的佛力，与整座灵山的气息融为一体。这股力量宏大而平和，若是寻常仙人探查，只会赞叹一声“不愧是斗战胜佛”，然后便会退去。

　　但猪悟能没有。

　　因为他要找的，不是这该死的佛力！

　　他要找的，是那股深埋在他记忆深处的，属于齐天大圣孙悟空的，那股桀骜不驯、无法无天、仿佛要将这天地都捅个窟窿的……妖气！

　　哪怕只有一丝！

　　他将神识催动到极致，在那片看似完美的佛光海洋中，疯狂地搜寻着。

　　一寸一寸，一分一分。

　　没有……

　　还是没有……

　　那股熟悉的、狂野的气息，就像是从未存在过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整座斗战胜佛府，就像一间被彻底打扫干净的屋子，除了“佛”之外，再无他物。

　　猪悟能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如坠冰窟。

　　他不甘心！

　　他猛地想起了梦中沾染上的那丝“万佛梵音”气息。

　　他立刻调动神魂，将那丝气息作为引子，再次探入佛光深处。

　　这一次，他终于发现了不同！

　　在那片宏大佛力的最核心，他“听”到了一种声音。那声音极其微弱，被厚重的佛光层层包裹，但其本质，却与他神魂中那丝气息同出一源！

　　正是*万佛梵音*！

　　它就像一台永不停歇的机器，在这座府邸的中心，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运转着，不断地生成着这种纯粹到空洞的佛力，维持着这个完美的假象！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府邸里那个所谓的“斗战胜佛”，根本就不是猴哥！

　　他只是一个被万佛梵音阵控制的傀儡！一个被精心布置出来，用来掩人耳目，欺骗三界的……假货！

　　“轰——！”

　　这个结论，如同一道九天神雷，狠狠地劈在了猪悟能的脑海里，将他心中最后一丝幻想，劈得粉碎！

　　他所有的希望，所有的侥幸，在这一刻，都化为了齑粉。

　　梦，是真的。

　　猴哥，真的被囚禁了！

　　那个在九重天锁仙狱里，被抽干本源，被磨灭意志的，才是他真正的兄弟！

　　而他，却对着这个假货的府邸，失落彷徨了数百年！

　　“噗——”

　　一口混合着屈辱、愤怒、悔恨与无尽悲痛的逆血，再也抑制不住，从猪悟能的口中狂喷而出，洒在那圣洁的白玉石阶上，宛如一朵朵触目惊心的血色梅花。

　　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那张肥胖的脸上，血色尽褪，一片惨白。双眼之中，布满了骇人的血丝，两行滚烫的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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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猴哥……俺的猴哥啊……”

　　他发出了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沉哀嚎，声音沙哑，充满了无尽的痛苦。

　　取经路上，猴哥闯了祸，他会躲在后面。

　　取经路上，猴哥被师父念紧箍咒，他会在一旁偷笑。

　　取经路上，猴哥与妖魔死战，他想的却是如何分行李回高老庄。

　　他一直以为，猴哥是无所不能的，是永远不会倒下的。他一直心安理得地享受着猴哥的庇护，把一切都当成理所当然。

　　直到今天，他才真正明白，那根撑着天的柱子，倒了。

　　而压垮他的，不仅仅是敌人，还有他这个师弟五百年的……视而不见！

　　“啊——！！！”

　　极致的痛苦与愤怒，化作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从他的喉咙里爆发出来！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溢满泪水的眼睛里，迸发出的不再是悲伤，而是一种足以焚尽九天的、冰冷的杀意！

　　他缓缓地，一字一顿地，对着那座金光闪闪的府邸说道：

　　“好……一个斗战胜佛。”

　　“好……一个西天灵山。”

　　“好……一个满天神佛！”

　　他没有再做任何尝试，没有想过去砸开这座府邸的大门。因为他知道，那毫无意义。真正的敌人，不在这里。

　　他转过身，抹干了脸上的血与泪，那肥胖的身躯在这一刻，竟显得无比的挺拔与萧索。

　　他那虚浮的法力，在这股极致的情绪淬炼下，正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质变。一缕缕属于天蓬元帅的、精纯而霸道的水行神力，正在从臃肿的香火愿力中破茧而出！

　　净坛使者，已经死了。

　　死在了这场彻头彻尾的骗局里。

　　现在站在这里的，是手持上宝沁金耙，执掌天河十万水军的……天蓬元帅，猪悟能！

　　他的目光，穿越了灵山的重重佛光，遥遥望向了那至高无上的天庭方向。

　　“玉帝老儿……”

　　“李靖……”

　　“还有如来……”

　　“你们……都给俺老猪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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