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呆子，不会忘

　　那不是雾。

　　那是一种凉丝丝、滑腻腻的气团，如同无数冰冷的触手，顺着人的毛孔往里钻，贴着耳廓轻柔地环绕。几缕黑气沾上八戒天蓬战甲的缝隙，竟直接渗透了神力防御，钻入皮肉。他握着钉耙的手指，瞬间僵硬了一瞬。

　　整个圆形平台，地面上刻满了早已褪色的巫族符文，古老而沧桑。那块被遗忘之力包裹的时序碎片就悬浮在中央，光芒忽明忽暗。每当光芒黯淡一分，周围的空间就发出“嗡”的一声闷响，无形地向内收缩一下，像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在死死攥着踏足此地者的呼吸。

　　元初的指尖，那枚残核烫得更加凶猛。他一双金瞳死死盯着碎片，眼尾竟绷得发紧。那是他重生以来，第一次在冰冷之外，流露出如此清晰的“急切”。他甚至会无意识地用拇指摩挲着残核粗糙的表面，仿佛一个生怕错过心爱之物的孩童，那是他潜意识里对错过真相的恐惧。

　　几缕遗忘之力如蛇一般，缠上他的手腕。

　　他没有先护住自己，而是心念一动，一缕柔和的水行之力瞬间涌出，精准地裹住了身旁八戒的整条胳膊，将那些黑气隔绝在外。

　　但碎片中传来的记忆冲击实在太强，元初的眼神偶尔会晃神，他忽然转头，看向八戒，声音有些发哑，不再是命令，而是真正的困惑：“六耳……是谁？”

　　“六耳？”八戒刚要回答，却感觉后脑勺猛地一沉，像有把钝刀在刮他的记忆。他张了张嘴，脑子里一片空白。

　　“天河镇世……覆海翻江……镇压……镇压个屁！”他急得猛拍自己的大光头，“该死！最后一句口诀是什么来着？前天才跟元初说过的！”

　　他心头一慌，连“为什么要来这里拿碎片”的念头都恍惚了一下。八戒连忙攥紧了冰冷的九齿钉耙，那坚硬的触感如同船锚，将他即将漂走的思绪勉强拽了回来。他不敢离元初太远，下意识地用肩膀蹭了蹭元初的胳膊，这是一种老兄弟间本能的护持与寻求慰藉。

　　“这破雾比灵山的梵音还阴！”他带着一丝慌劲儿吐槽道，“再这么耗下去，俺老猪连自己叫猪悟能都要忘了！”

　　元初没有回答，他决定主动出击。他调动水行之力，包裹着手中的残核，小心翼翼地向那块时序碎片探去。

　　就在残核即将触碰到碎片外围的遗忘之力时，变故陡生！

　　那黑色的遗忘之力仿佛找到了宣泄口，竟顺着残核上古老的纹路，如墨汁滴入清水般，瞬间爬满了元初的整个掌心！

　　刹那间，他脑中关于“五行相生”的运转顺序，被硬生生抹去了一环！

　　体内的力量瞬间失衡，一道凌厉无匹的金行剑气不受控制地从他指尖迸发，不是射向碎片，而是直直地劈向了身边的八戒！

　　“小心！”元初反应过来时，已然来不及收回。

　　电光火石间，八戒怒吼一声，竟不闪不避，横起九齿钉耙硬挡在身前！

　　“铛！”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火星四溅。八戒被那股巨力震得连退三步，虎口崩裂，鲜血直流。他手中的上宝沁金耙，那坚不可摧的耙齿上，竟被劈出了一个清晰的小豁口！

　　八戒疼得直咧嘴，却没有骂一句，只是冲着元初大吼：“你清醒点！是俺！”

　　这一声吼，如同当头棒喝。

　　元初看着八戒流血的手，看着钉耙上的豁口，金瞳剧烈收缩。他猛地想起獓王被镇压时，曾带着无尽怨毒的咒骂：“这鬼迷宫里的符文，是那群老巫婆的命门！是他们的根！”

　　“呆子，别动！”元初低吼一声，忍着记忆的模糊，他蹲下身，用钉耙的尖齿用力地在地上那些褪色的巫族符文上刮擦。

　　嗤啦——

　　随着一道淡血色的痕迹被刮出，那黯淡的符文竟猛地亮了一下！与之呼应，缠绕在碎片周围的遗忘之力，也肉眼可见地稀薄了一丝！

　　“有门儿！”八戒大喜过望，赶紧冲元初喊道，“用你那破核桃的劲儿灌符文！巫族的东西，得用同源的力来引！”

　　元初立刻照做，将滚烫的残核重重按在地面亮起的符文上！

　　嗡——！

　　就在力量对接的瞬间，碎片里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炸开！元初金瞳里，清晰地闪过一幅画面——两个一模一样的猴子正举着金箍棒疯狂对打，天崩地裂。其中一个猴子的脸，在模糊中竟缓缓变成了“佛”的慈悲轮廓！

　　这股冲击让他浑身剧烈颤抖，五行之力再次失控。地面“噗噗”作响，数十根锋利的土刺毫无征兆地从地底冒出，其中一根，正直指八戒的脚底板！

　　“元初！”八戒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他颤抖的手腕，将他从地上拖起来，大吼道，“别被记忆拽走！想想刚才你护俺的劲儿！”

　　手腕上传来的温热触感，将元初从那恐怖的幻象中拉了回来。

　　他深吸一口气，金瞳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左手死死攥着按在符文上的残核，右手食指指尖，“噗”地燃起一簇小小的火苗，灼烧着自己的皮肤，指节因剧痛而泛白——他用痛觉保持清醒！

　　木行之力顺着符文的纹路，如藤蔓般爬满整个平台，借地脉之力稳固力量！

　　金行剑气不再狂乱劈砍，而是化作一道流光，围绕着时序碎片高速旋转，像是在“圈地”，强行将记忆禁锢在碎片之内，不让其外泄！

　　而他的水行之力，从始至终，都化作一层薄薄的水膜，坚定地包裹着八戒的神魂，没有再断过一刻！

　　“好小子！”八戒感受到了那股从未断绝的守护，心中豪气顿生。他不再硬抗，而是将天河神力发挥到了极致！他没有去攻击遗忘之力，而是引动了迷宫中那些漂浮的时空碎片，那些映着“白虎岭”“鹰愁涧”“女儿国”的残影！

　　“给俺撞！”

　　他操控着这些“记忆”，狠狠地撞向那黑色的“遗忘”！

　　“元初！想想火焰山你背俺过的沟！想想你在锁仙狱里时，俺老猪独闯南天门的样子！”八-戒一边撞，一边嘶声呐喊，用最滚烫的旧日回忆，作为对抗遗忘的锋利武器，“俺的耙齿！这碎片今天要是不值钱，俺跟你没完！”

　　以记忆，对撞遗忘！

　　轰然一声巨响，黑色的遗忘之力与无数斑斓的记忆残影一同炸开，化作漫天光点！

　　中央那块时序碎片的光芒瞬间大亮，悬浮在空中，温润如玉。

　　元初踉跄一步，没有第一时间去抓取碎片，而是伸手扶住了同样晃悠的八戒。

　　八戒正揉着发沉的后脑勺，嘟囔着：“娘的，刚差点忘了俺还欠你一顿烤全羊……”

　　元初盯着他，那双金色的眸子在碎片光芒的映照下，竟显得有些柔和。他忽然开口，声音轻了许多，不再是命令，而像一种承诺：

　　“呆子，不会忘。”

　　话音落下，他才伸手，将那块温热的碎片握入掌心。

　　就在碎片入手的一刹那，一幅清晰无比的画面在他金瞳中定格——真假美猴王大战的最后，如来的佛掌轻轻按在了“孙悟空”的肩上，而另一个“六耳猕猴”则化为泡影。但在彻底消失前，那个“六耳猕猴”，竟对着“孙悟空”，飞快地眨了一下眼睛！那眼神，复杂难明。

　　与此同时，他掌心的残核猛地一烫！

　　咚！

　　一声沉闷的巨响，从平台地底深处传来。元初脑海里，那柄盘古巨斧的虚影再次闪现，这一次，斧刃上竟亮起了一道刺目的寒光！

　　金瞳传来针扎般的剧痛，元初闷哼一声，攥着碎片蹲了下来。

　　一个极轻、极远、却又清晰无比的声音，直接在他神魂中响起，只有他能听见：

　　“乱序者……碰不得时序……”

　　没等两人细细体味这惊变，整个平台突然剧烈地摇晃、崩裂！遗忘之力虽散，但刚才那股力量的对撞，彻底惊动了迷宫的根基！

　　地面裂开一道道深不见底的沟壑，土黄色的“混沌气”从沟里汹涌而出，散发着一股烧糊了的木头般的刺鼻气味。

　　“走！”八戒一把拽住元初，朝裂缝边缘退去。

　　可他退到沟边，却惊骇地发现，那深沟的底部，竟有一个散发着微光的圆形入口！元初手中的残核，正对着那入口，疯狂闪烁！

　　元初攥紧了手中的碎片，金瞳里还残留着“六耳”那最后一瞥的画面，他咬着牙，沉声道：“下面……有更重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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