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寻人的绣花鞋

　　回到那间充斥着外卖盒和灰尘气味的出租屋，阳光透过脏污的窗户，在空气中切割出几道斜斜的光柱，灰尘在光柱中无声飞舞。寻常世界的喧嚣隔着墙壁隐约传来，却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显得遥远而不真实。

　　林凡脱下带着室外寒气的普通外套，第一件事就是取出了那个一直放在制服内衬口袋里的透明小塑料袋。袋子里是饿死鬼小胖第一次交易时留下的、那几枚已经化为暗灰色飞灰的铜钱残渣。

　　此刻，它们不再冰冷，而是清晰地散发着一股温热，像是不久前曾被握在掌心。这温热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带着一种微弱的、但确实存在的能量波动。

　　转正带来的变化？还是别的什么？

　　林凡将袋子放在床头柜上，没有贸然用手直接触碰。他拿出那部老旧的智能手机，插上电源开机。屏幕上除了几条运营商广告和垃圾短信，没有任何异常。

　　他尝试回忆夜经理提到的“员工资料库”和“灵犀账户”。按照之前灌输的知识，他集中精神，在脑海中勾勒出“7-夜”便利店的logo——那是一个抽象化的、由“7”和“夜”字变形交织而成的、散发着幽绿微光的符号。

　　起初没有任何反应。

　　但他没有放弃，保持精神的绝对专注，如同感知规则之线时那样。

　　几分钟后，他眼前的空气似乎微微扭曲了一下，一个半透明的、泛着淡蓝色微光的虚拟屏幕，突兀地悬浮在他面前。屏幕的UI设计简洁到近乎简陋，顶部是“7-夜内部系统（初级权限）”的字样，下方有几个图标：【个人信息】、【员工手册】、【任务栏】、【灵犀账户】、【资料库】。

　　成功了！

　　林凡心中古井无波，只有一种“操作正确”的确认感。他用意念控制，首先点开了【个人信息】。

　　【姓名：林凡】

　　【职位：初级店员】

　　【隶属：7-夜便利店- 第73号分店（暮色之域）】

　　【员工编号：】

　　【状态：在职（灵魂契约绑定）】

　　【权限等级：Lv.1】

　　【可用积分：5】（备注：通过基础考核奖励）

　　【特殊状态：情绪缺失（恐级）- 原因：未知（待探查）】

　　信息很简略，但确认了他正式的身份。那个“暮色之域”大概就是他所在城市的区域代号。5点积分，少得可怜。

　　他点开【灵犀账户】。里面显示了一个极其复杂的、由数字和诡异符号组成的账户号码，余额显示为：30,000 RMB以及 0 灵币。

　　月薪三万，果然到账了。但这笔钱如何在不引起怀疑的情况下使用，是个问题。而“灵币”显然是体系内部的另一种货币，他目前为零。

　　接着，他点开了【任务栏】。

　　屏幕闪烁了一下，刷新出一条信息：

　　【可选任务（Lv.1）：寻踪觅影】

　　【描述：接收并处理一道强烈的“寻人”执念。目标对象已迷失于城市阴影超过七七四十九日，执念附着于一物品之上，需引导其寻得目标或执念消散。】

　　【任务物品：染血绣花鞋（已接收至73号分店临时储物柜）】

　　【提示：执念源头较为脆弱，需谨慎处理，避免其彻底崩溃或转化为恶灵。】

　　【奖励：积分 50，灵币 10，基础探查罗盘（一次性）x1】

　　【风险等级：较低（注：风险评级仅针对常规情况，实际执行中可能因未知因素提升）】

　　【接取/拒绝】

　　50积分！几乎是基础考核的十倍！还有10灵币和一件道具。风险评级虽然标为“较低”，但备注也暗示了不确定性。

　　林凡没有犹豫。他需要积分，需要灵币，需要了解更多，也需要用实践来检验自己获得的新权限和能力。

　　意念集中在【接取】选项上。

　　屏幕闪烁，任务状态变为【已接取】。同时，一条提示弹出：【任务物品“染血绣花鞋”已授权提取，请前往73号分店临时储物柜凭员工权限领取。任务时限：三个自然日。】

　　关闭系统界面，林凡看了一眼窗外。天色尚早，便利店处于非营业时间，但他作为正式店员，应该有权限在非营业时间进入店铺的特定区域，比如……员工休息室和旁边的临时储物柜。

　　他重新穿上外套，将那个散发着温热的铜钱残渣袋子小心地揣进兜里，再次出门，走向那条熟悉的暗巷。

　　下午的暗巷比凌晨多了几分晦暗，少了些阴森。他畅通无阻地来到便利店门口，玻璃门紧闭，里面的灯光是熄灭状态。他伸出手，按在冰冷的玻璃上，集中精神，沟通体内的店员契约与店铺规则。

　　微弱的阻力传来，但很快，契约之力被识别，玻璃门无声地向内滑开。

　　店内一片死寂，没有灯光，只有从门口透进来的、巷子里的微弱天光，勾勒出货架和收银台的轮廓。空气中残留的香烛和消毒水气味也变得极淡。这里仿佛真的成了一间普通的、打烊了的商店。

　　林凡目标明确，直接走向员工休息室旁边的那个小房间。那里有一排老旧的、带着编号的金属储物柜，通常是用来临时存放一些待处理或特殊的物品。

　　他找到标注着“临时-任务物品”的柜子，将手掌按在冰冷的锁具上。扫码枪不在身边，但他能感觉到店员契约与锁具内的禁制产生共鸣。咔哒一声，柜门弹开。

　　里面只放着一只鞋子。

　　一只非常古老的、红色的绣花鞋。

　　鞋面是鲜艳的正红色锦缎，上面用金线银线绣着繁复的鸳鸯戏水图案，做工极其精致，但颜色鲜艳得有些不正常，像是被鲜血浸泡过后又风干。鞋子很小，显然是旧时代缠足女性的尺寸。鞋底沾着干涸发黑的泥土和一些疑似苔藓的痕迹。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在鞋子的鞋面内侧，靠近脚踝的位置，浸染着一大片已经变成暗褐色的血迹。

　　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悲伤、焦急、以及一种近乎绝望的寻找执念，从这只孤零零的绣花鞋上散发出来，无声地冲击着林凡的感知。若是常人，此刻恐怕早已被这股情绪感染，心生凄惶。

　　但林凡只是冷静地分析着这股执念的强度、属性和结构。很强烈，但核心并不稳固，带着一种即将油尽灯枯的脆弱感，正如任务描述所说。

　　他伸出手，准备拿起鞋子。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冰凉的锦缎时，他口袋里的那个小塑料袋，突然剧烈地发热起来，甚至有些烫手！

　　与此同时，那只静止的绣花鞋，仿佛被注入了某种力量，鞋尖竟然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指向了林凡口袋的方向！

　　林凡动作一顿，缩回手，掏出了那个塑料袋。

　　袋子里，那几撮暗灰色的铜钱飞灰，此刻仿佛活了过来一般，微微震颤着，散发出更加明显的温热，甚至隐隐透出一丝极淡的、与绣花鞋上同源的愿力波动！

　　怎么回事？

　　这些来自饿死鬼小胖的、早已失去能量的陪葬铜钱残渣，怎么会对这只绣花鞋产生反应？

　　是都沾染过“愿力”的缘故？还是……它们之间，存在着某种更深层次的联系？

　　小胖生前，与这只绣花鞋的主人，有关联？

　　林凡看着那微微颤动的飞灰和仿佛在“指引”方向的绣花鞋，空洞的内心第一次对“任务”本身，产生了超越积分奖励的探究欲。

　　他将发热的塑料袋重新收好，然后不再犹豫，伸手拿起了那只冰凉的、染血的绣花鞋。

　　入手瞬间，一股更加清晰的、包含着无数破碎画面和信息片段的执念洪流，试图涌入他的脑海——古老的庭院、摇曳的花轿、男人模糊的背影、挣扎、撕扯、以及最后，冰冷的河水淹没口鼻的窒息感……

　　但这些精神冲击撞上林凡空洞的情绪壁垒，再次无功而返，只留下一些可供分析的“数据”。

　　他拿着绣花鞋，转身离开了寂静的便利店。

　　回到出租屋，他将绣花鞋放在桌上，与那袋发热的铜钱飞灰放在一起。两者之间的微弱共鸣似乎更加明显了。

　　他再次调出员工系统，在【资料库】中，利用新获得的5点积分，兑换了一次关于“执念附着物追踪引导”的基础知识查询，以及一次“常见愿力属性分析”的检索。

　　信息流涌入脑海，虽然只是基础，但让他对如何着手有了初步方向。通常需要与执念附着物建立初步联系，感知其最强烈的指向，然后借助一些工具（比如任务奖励的探查罗盘）在城市庞大的气场中，定位与之相关的“痕迹”。

　　而愿力分析则显示，铜钱飞灰上残留的愿力，属于一种非常古老的、带着土地安宁和家族延续期盼的类型，与绣花鞋上那种强烈的个人化、情感化的寻找执念，在根源上有所不同，但似乎……在某个节点上，产生过交汇。

　　线索，似乎指向了饿死鬼小胖。

　　林凡看了一眼窗外逐渐沉下的夜幕。

　　看来，在动用罗盘进行大规模搜寻之前，他需要先再见一见他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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