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鏖战·实验之 之“战术博弈”

　　那颗承载着陆阳孤注一掷信念的篮球，在空中划过一道前所未有的、近乎完美的抛物线，像是挣脱了所有束缚的飞鸟，义无反顾地冲向它的归宿。

　　“唰！”

　　清脆悦耳，如同天籁。

　　空心入网！

　　卷起的白色网花，仿佛是为这记艰难进球绽放的礼花。

　　26：11。

　　分差依旧巨大，但这个三分，如同在干涸龟裂的土地上骤然滴落的一滴甘霖，虽然微不足道，却瞬间浸润了阳山队几乎快要枯竭的斗志。

　　“吼——！”陆阳落地，压抑了整节的情绪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他紧握双拳，仰天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脖子上青筋暴起。这不是他习惯的、凭借暴力美学碾压对手后的张扬，而是一种冲破心魔、证明自我的释放。他回头，目光扫过队友，苏然对他竖了个大拇指，李墨沉静的脸上也露出一丝极淡的松动。

　　“回防！回防！”苏然立刻收敛情绪，大声呼喊，试图将这点微弱的火星扇成燎原之势。

　　场边，程启教练紧握的拳头微微松开，掌心里全是汗。他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对面教练席依旧稳坐钓鱼台的邢凯泽，心中没有丝毫放松。他知道，这只是暂时止血，实验中学绝不会任由这点小火苗蔓延。

　　果然，实验中学的进攻依旧冷静得可怕。林栋控球过半场，面对苏然的贴身防守，他没有急于求成，而是耐心地观察着队友的跑位。阳山队因为陆阳的进球，防守积极性明显提升，轮转速度加快，试图用更强的身体对抗来打乱对方的节奏。

　　林栋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他抬手示意，实验中学的队员立刻改变了策略。不再是复杂的大范围传导，而是由内线的陈磊和王志恒轮流在罚球线附近要位，充当进攻轴心。

　　球先给到王志恒。李墨迅速上前顶防，但王志恒并不强打，他利用自己出色的策应能力，一个隐蔽的击地，将球传给了借助陈磊无球掩护空切篮下的张弛。周泽宇拼命追防，干扰了张弛的上篮，球偏出。

　　但就在阳山队员稍微松一口气时，陈磊如同早就预知了篮板落点，庞大的身躯在李墨头顶强行起跳，单手将球点向篮筐！

　　“砰！唰！”

　　补篮命中！

　　28：11。

　　轻松，高效，甚至带着点理所当然。阳山队刚刚提升起来的防守强度，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注意篮板！卡位！李墨，顶住他！”程启在场边吼道，眉头紧锁。实验中学的应变太快了，他们就像一台拥有多个处理核心的超级计算机，总能找到当前最高效的解决方案。

　　攻防转换，阳山队进攻。苏然试图再次为陆阳创造机会，但实验中学的防守策略立刻做出了微调。张弛不再完全放空陆阳，而是采取了更具侵略性的贴身干扰，同时，弱侧的协防队员也时刻注意着这边的动向，一旦陆阳接球，立刻有形成局部夹击的趋势。

　　陆阳接球变得困难，即使接到，也面临更大的防守压力。他尝试了一次中距离，在严重干扰下偏出。陈磊再次保护下后场篮板。

　　“啧！”陆阳烦躁地咂了下嘴，刚刚找到的一点手感似乎又被压制了。

　　实验中学进攻，林栋再次展现出他高超的阅读比赛能力。他注意到阳山队因为忌惮内线，防守收缩得比较靠里，而赵宇轩为了协防，对他这一侧的底角控制力下降。他立刻一个快速的胯下运球，利用节奏变化稍稍摆脱苏然，随即毫不犹豫地干拔跳投！

　　苏然奋力起跳封盖，指尖几乎擦到篮球。

　　“唰！”

　　同样是一记干净利落的三分！

　　31：11。

　　分差重回20分。林栋进球后，没有任何庆祝动作，只是平静地看了一眼记分牌，然后迅速退防。这种冷静，比任何嚣张的庆祝都更具杀伤力。

　　阳山队刚刚因为陆阳三分而燃起的微小火苗，仿佛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瞬间只剩下几缕青烟。一种更深的无力感开始在队员们心中蔓延。无论他们如何努力，如何调整，对方总能轻易地做出回应，并将分差维持在一个令人绝望的水平。

　　程启教练的眉头已经拧成了一个死结。他看了一眼计时器，第一节还剩最后一分多钟。他必须做出改变，不能再这样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苏然！”他趁着死球机会，将苏然叫到身边，语速极快地低声吩咐，“换‘鹞子’战术！打他们的立足未稳！陆阳，你下来休息一下，吴晨上！吴晨，你的任务就是纠缠林栋，不惜体力，消耗他！”

　　“鹞子”是阳山队训练中演练过的一套简易快速进攻战术，旨在对方得分后、防守阵型尚未完全落定时，由控卫快速推进，利用简单的挡拆和传导，争取在对方防守到位前完成攻击。这是一招险棋，对控卫的决策力和队友的默契要求极高，但也是打破目前这种僵持性被动的一种尝试。

　　陆阳被换下，他低着头，汗水如同溪流般从下颌滴落。虽然投进了那个三分，但整体而言，他第一节的表现堪称挣扎。他沉默地走到替补席，接过叶之枫默默递来的毛巾和水，没有像往常那样发泄式地擦拭，只是将冰凉的水瓶抵在额头上，眼神有些空洞地望着场上。巨壁的阴影，并未因为那一记三分而消散，反而更加沉重地压在他的心头。

　　吴晨上场，眼神坚定，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他紧紧贴上了林栋，如同附骨之疽，用不断的身体接触和快速的脚步移动干扰着对方的接球和推进。

　　实验中学显然没料到阳山队会突然换上这样一个以防守和拼抢见长的替补控卫，而且一上来就采取如此具有侵略性的防守。林栋被纠缠得有些难受，推进速度慢了下来。

　　苏然抓住这个机会，在吴晨成功干扰林栋，迫使对方传球给王志恒的瞬间，如同猎豹般启动，预判了传球路线，完成了一次干净的抢断！

　　“反击！”苏然低吼一声，运球全速推进！

　　阳山队的队员们如同被按下快进键，三线快下！这是他们熟悉的速度，是他们赖以生存的节奏！

　　实验中学的反应同样迅速，快速退防。苏然运球至前场，没有减速，直接冲向右侧，同时举手示意。李墨心领神会，迅速上提，一个扎实的掩护挡住了追防林栋的吴晨（实验中学换防）。

　　苏然利用掩护摆脱，但补防的王志恒已经到位。就在王志恒重心移动的瞬间，苏然没有强攻，一个击地传球，将球塞给了顺下切入禁区的李墨！

　　“鹞子”战术的核心——利用控卫的突破吸引防守，为内线创造机会！

　　李墨接球，面前是迅速回缩篮下的陈磊！两大内线第一次在运动战中正面对决！

　　李墨没有硬上，他做了一个投篮假动作，陈磊经验丰富，并未轻易起跳。但李墨的目的已经达到，他眼角余光瞥见弱侧底角，因为陈磊和王志恒的注意力都被吸引，那里出现了短暂的空档——赵宇轩正在那里！

　　他手腕一抖，将球分了过去！

　　赵宇轩接球，空位！他深吸一口气，起跳，出手！

　　整个进攻，从抢断到传球，不过五六秒时间，流畅而果断！

　　篮球在空中飞行。

　　这一次，它能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吗？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坐在替补席的陆阳，也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忘记了自身的沮丧，目光紧紧追随着那颗决定此回合战术成败的篮球。

　　场边，邢凯泽教练第一次微微坐直了身体，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投向场上那个完成关键抢断和传球的苏然，又扫了一眼站在场边、面色凝重的程启。

　　两个教练的目光，在空中有了第一次无声的碰撞。

　　棋局，似乎从单方面的碾压，开始转向更为复杂的博弈。

　　而赵宇轩这记底角三分，将成为衡量这第一次战术博弈成败的关键砝码。

　　球，承载着阳山队改变的决心和渺茫的希望，向着篮筐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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