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背水·火种重燃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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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暂停时刻·矛盾中前行

  暂停的哨声如同一个短暂的休止符,强行切断了比赛那令人窒息的节奏,却切不断弥漫在阳山队休息区上空那沉重得几乎凝滞的空气。苏然一边小口喝着水,一边缓缓地、仿佛背负着千斤重担般站起身来。他走向站在战术板前,面色如同馆外天空一样阴沉的程启教练。他的脚步有些虚浮,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松软的棉花上,深一脚浅一脚,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喉咙里干涩得发紧,他用力清了清,才发出声音,那声音沙哑得如同被粗糙的砂纸反复打磨过一般,带着深深的自责:“教练,是我的问题,我没能组织好进攻……大家……”他的话语在这里停顿了一下,似乎不知道该如何描述场上那混乱的局面,最终化为一个沉重的叹息,头也微微低垂着,像是犯了错的学生,不敢直视教练那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

  程启教练看着他,看着这个自己寄予厚望的队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心疼,有理解,但更多的是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焦灼。他知道苏然已经尽力了,在陆阳完全失控的情况下,想要梳理好进攻,谈何容易。但这场比赛的溃败,并不仅仅是因为某一个人的问题,而是整个团队的系统性崩塌。他的目光越过苏然的肩膀,扫了一眼那个用毛巾蒙着头、如同一座沉默火山般坐在椅子上、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陆阳,又看了看周围那些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样、垂头丧气、眼神躲闪的其他队员,心中的叹息愈发沉重,如同压了一块巨石。他的眉头紧紧皱起,眉心的褶皱像是一道道被刀刻出的深深沟壑,清晰地诉说着他内心的忧虑、不满和即将爆发的情绪。

  “都抬起头来!”程启教练的声音猛然拔高,带着压抑了许久终于无法按捺的怒火,仿佛是一头被侵入领地的雄狮在发出低沉的、充满警告意味的咆哮,“看看你们现在像什么样子!比赛才打了不到五分钟,你们的魂就丢了吗?!被那区区十分打趴下了?!”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场馆内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震得每一个人的耳膜都嗡嗡作响,也让一些队员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你们到底在害怕什么?”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犀利的不满和深切的焦急,仿佛是压抑已久的情绪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害怕对手的紧逼?害怕失误?还是害怕承担失败的责任?”他的目光如炬,如同探照灯般锐利地扫过每一个队员的脸庞,那眼神就像是一把冰冷而锋利的剑,试图劈开他们表面的沉默,直刺他们内心的最深处,逼他们面对自己真实的恐惧和怯懦。队员们大多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严厉震慑住了,一个个都下意识地避开了他那灼人的视线,纷纷将头埋得更低,仿佛这样就能躲开那令人无所遁形的审视,像一群做错了事却不知如何是好的孩子。

  “教练,是我的问题……我没能带领好大家……”苏然再次开口,声音比刚才更加沙哑,他想将所有的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为团队分担一些压力。他的嘴唇因为干涩和紧张而微微颤抖着,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愧疚,有不甘,也有深深的疲惫。

  “不全是你的问题!”程启毫不客气地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目光却更加锐利地扫过在场的所有人,仿佛要将每一个人的表情都刻进脑子里,“是你们所有人的问题!每一个人!”他的声音陡然转向那个毛巾蒙头的身影,语气加重,带着毫不留情的批判,“陆阳!你以为你是在证明自己吗?用那种不顾一切的方式单打独斗?你错了!你这是在把球队往火坑里推!往失败的深渊里推!你的每一次不合理进攻,每一次盲目的强行出手,都是在消耗队友们对你的信任,都是在透支我们整体的体力,都是在给对手送上最轻松、最舒服的反击机会!”他的声音越来越大,语速也越来越快,如同密集的鼓点,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仿佛要将心中积攒的愤怒和对球队现状的忧虑,全部倾泻出来。

  陆阳猛地一把掀开盖在头上的毛巾,动作之大,带起一阵风。他的眼睛因为愤怒和委屈布满了血丝,通红一片,像两团燃烧的火。他梗着脖子,脖颈上的青筋都因为激动而凸起,嘴唇动了动,似乎有一肚子反驳和辩解的话想要冲口而出。但在程启教练那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直视灵魂深处的严厉目光逼视下,他胸腔剧烈起伏了几下,最终还是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将几乎要脱口而出的顶撞硬生生咽了回去,猛地别过头去,用后脑勺对着教练和队友。他的下唇被咬得泛白,失去了血色,紧握的双拳和微微颤抖的身体,清楚地显示出他正在极力克制着内心汹涌澎湃的、几乎要失控的情绪。

  “还有你们!”程启教练的目光如同鞭子一样,抽打在赵宇轩、王磊等其他队员身上,“看着他那样胡来,看着他一次次地把球队带向歧路,就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说句话?就没有一个人敢在他上头的时候,去提醒他一句,去拉他一把?团队团队!我平时是怎么跟你们强调的?它不是挂在嘴边的漂亮口号!它是在看到队友走偏了、迷失了的时候,有勇气站出来把他拉回来的责任和担当!”他的声音中充满了失望,甚至带着一丝痛心,仿佛对队员们在场上的沉默和放任感到无比的惋惜和愤怒。

  赵宇轩等人被说得脸颊发烫,羞愧地低下了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们的脸涨得通红,就像被烈日暴晒过的熟透苹果。他们能清晰地感觉到教练那恨铁不成钢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仿佛有千斤重担压在心头,让他们喘不过气。他们知道自己在场上的表现确实不够勇敢,缺乏主动沟通和相互提醒的勇气,没有尽到一个团队成员应尽的责任,只是被动地、茫然地跟着比赛的节奏随波逐流。

  “把我们平时训练的东西,把那些演练了无数遍的战术打出来!”程启教练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激动的情绪,但语气依旧严厉,他拿起战术板,用力地点在上面,“苏然!”他的目光回到苏然身上,“你要更果断一些!在场上要有领袖的气质,不能犹豫!当机会出来的时候,或者当对方防守出现漏洞的时候,相信你的判断,果断地做出决策!无论是自己攻击,还是分球给机会更好的队友,都要坚决!你是我们的大脑,你慌了,整个球队就乱了!”他的手指重重地点在战术板上代表苏然的位置,眼神中充满了期待和不容置疑的要求。

  苏然听到教练的话,猛地抬起头来,脸上掠过一丝清晰的愧疚和反省之色。他知道自己在对手严密的防守和队友配合生涩的情况下,确实出现了犹豫,导致几次不错的进攻机会从指尖溜走。他的眼神在与教练对视的瞬间,重新凝聚起一种坚定的光芒,仿佛在无声地宣誓,他一定会努力克服内心的障碍,承担起领袖的责任。

  “陆阳,”程启教练的目光再次转向那个别着头的倔强身影,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但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别总是急着一个人解决问题!篮球是五个人的运动,不是一个人的英雄主义舞台!你要学会相信你的队友,他们和你一样渴望胜利!多观察,多传球,利用你的突破能力吸引防守,然后把球分给处于空位的队友!只有这样,我们的进攻才能活起来!”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试图穿透陆阳那层愤怒和固执的外壳,让他明白个人与团队之间那微妙而至关重要的平衡。

  陆阳的脸色依旧阴沉得吓人,仿佛能拧出冰冷的水来。他的眉头紧紧皱成一个死结,嘴唇抿成一条倔强的直线,显然对教练这番关于“信任”和“团队”的说教极为不满,甚至嗤之以鼻。在他的篮球认知里,或者说在他此刻被失败感烧灼的心里,自己的单打能力就是最强的武器,完全有能力,也理应凭借一己之力撕开对手的防线,拯救球队于水火。他认为教练根本不理解他内心那种急于证明自己、渴望带领球队获胜的强烈欲望,没有看到他一次次冲击篮下所付出的努力和身体上的代价。

  然而,教练那犀利的批评,以及眼前这残酷的比分,却又像一记记无形的重锤,并非完全无法敲动他坚硬的外壳。一丝微弱的、理性的声音在他心底深处挣扎:也许……也许教练说的有一点点道理?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极其快速地扫过苏然,那个他一直视为竞争对手的队长,此刻正紧抿着嘴唇,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他又瞥了一眼其他队员,赵宇轩他们一个个都耷拉着脑袋,眼神躲闪,仿佛对教练的战术讲解并不真的感兴趣,或者早已失去了信心。这一幕,像一根细小的刺,扎进了他骄傲的心。他心中的不满和一种被孤立的感觉愈发强烈,忍不住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充满不屑的“切”,再次猛地抓起毛巾,粗暴地盖回到头上,将自己重新埋入那片黑暗与寂静之中,不看任何人,也不想被任何人看见。他觉得自己在这个团队里像个异类,得不到理解,也得不到支持,与其在这里听这些“陈词滥调”,不如待在自己的世界里,思考待会儿上场后该如何用更强势的表现打破僵局。

  在这短暂而又显得无比漫长的暂停时间里,阳山队替补席所在的一角,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巨大的重压笼罩着,空气都凝固成了实体,沉重得让人几乎无法顺畅呼吸。队员们的呼吸声都变得粗重而急促,仿佛每一口空气都需要用尽全力才能吸入肺叶,带着灼热的焦虑和压抑。

  程启教练面色凝重得像一块铁板,他站在战术板前,语速快如疾风,手指在板上飞快地移动、点划,不断地、反复地强调着防守轮转的及时性和进攻中保持耐心、多传导球的重要性。“注意他们的挡拆!换防要果断!不要留空隙!” “进攻端,苏然,多利用掩护,把球运转起来!陆阳,空切!我说了空切!不是让你站着等球!” 他的声音因为急切而显得有些沙哑,双手在空中比划着防守站位和进攻跑位路线,试图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清晰的指令和战术意图灌输到队员们的脑海里。然而,他的话语,他焦急的比划,却像投入一潭死水中的石子,队员们的反应异常冷淡,他们的眼神飘忽不定,或盯着地板,或望着远处,似乎灵魂早已飘离了身体,完全没有将教练呕心沥血的布置真正听进耳朵里,更别说刻进心里。

  尤其是那个再次用毛巾盖住头部的陆阳,自始至终,都没有再把毛巾取下来过。他就那样一动不动地坐着,像一尊冰冷的石雕,对程启教练疾风骤雨般的战术布置毫无反应,既没有像往常训练中那样,带着不服气的神情反驳教练的交代,也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表示认同的点头。他的身体微微蜷缩着,双臂抱在胸前,形成了一个自我保护的姿态,仿佛在用自己的方式,将自己与这片令他感到烦躁和失望的外部世界彻底隔绝开来。

  苏然见状,心中焦急万分。他知道,如果陆阳不能回心转意,不能融入到团队战术中来,那么就算教练布置得再精妙,上了场也只是一纸空文。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连忙走到陆阳身边,弯下腰,想要跟他做上场前的最后一次沟通。他的脚步有些急促,心中充满了不确定和担忧。他知道陆阳的脾气,但也知道球队不能没有陆阳的力量,哪怕是带着刺的力量。他压低声音,语重心长,试图用最诚恳的语气说道:“陆阳,你先冷静一下,听我说,我们必须按照教练的战术来打,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找到突破口,才能赢下比赛……我们是一个团队……” 他的声音温柔中带着一丝恳切,试图用“团队”这个词唤醒陆阳的责任感。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陆阳粗暴地、毫不留情地打断了。陆阳猛地一把掀开盖在头上的毛巾,动作幅度之大,几乎带倒了旁边的椅子。他像一头发怒的、被逼到绝境的雄狮一般,狠狠地瞪着近在咫尺的苏然,他的眼睛因为愤怒而布满血丝,眼神锐利得像两把刀子。他的声音低沉而又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怒气,仿佛是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一般,带着刺骨的嘲讽:“战术?你的战术就是让我像个傻子一样,在球场上不停地来回折返跑,做无用的掩护,然后把球传给那些连空位投篮都不敢、手都在发抖的人吗?!苏然,收起你这套假惺惺的腔调!老子才不信你这套鬼话!你的战术要是有用,我们会落后十分?!” 他的双手因为激动而紧紧握拳,手背上青筋暴起,身体微微前倾,带着强烈的压迫感,眼中燃烧着被质疑、被轻视的愤怒火焰。

  说完,他不再给苏然任何解释或反驳的机会,猛地转过身,用肩膀重重地撞了一下苏然的肩膀,然后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向场地。他的步伐迈得极大,坚定而又决绝,带着一种破釜沉舟、孤注一掷的气势,仿佛在向所有人宣告,他陆阳,就是要按照自己的方式去打球,去征服这片场地,哪怕最终撞得头破血流,他也认了。

  苏然被他撞得微微一晃,站在原地,看着那个决绝的背影,一股深深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海水般席卷全身。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知道,在此刻,任何言语对于铁了心的陆阳来说,都是苍白无力的。他试图去理解陆阳那种急于证明自己、不愿屈服的心情,那里面或许夹杂着不被信任的委屈,或许有着对胜利过于执着的渴望,但又觉得陆阳的行为实在太过于冲动、太过于自私,完全将团队的胜负置于了个人的情绪之后。他不知道该如何去改变陆阳那如同顽石般的态度,也不知道该如何在陆阳脱离战术体系的情况下,带领这支陷入混乱的团队走出眼前的困境。前路,似乎被一片浓雾笼罩。

  暂停时间到,尖锐的电子音再次响起,如同催征的号角,却又带着一丝悲壮的意味。队员们默默地、一个接一个地重新踏上球场。他们的脚步比下场时更加沉重,仿佛灌满了铅块,心中充满了迷茫、不安,还有一丝对未知结果的恐惧。空气中的压抑感有增无减,馆外那阴沉的天色,似乎也预示着接下来的比赛依旧不会轻松。但他们知道,比赛还没有结束,只要终场哨声未响,他们就必须为了身上这件球衣,为了彼此的汗水,为了那份或许渺茫但依然存在的希望,继续战斗下去。场上的气氛依然紧张而压抑,如同拉满的弓弦,但每一个人,包括依旧愤怒的陆阳,包括深感无力的苏然,包括脚踝隐痛的叶之枫,包括羞愧的赵宇轩等人,都在心底的最深处,暗暗下定决心,要在接下来的比赛中,拼尽自己的最后一分力气,哪怕最终迎接他们的依然是失败的苦果,也要无愧于这片赛场,无愧于这段并肩作战的青春。

  而站在场边的程悠,双手再次无意识地紧紧攥住了医药箱的背带,指节泛白。她的目光忧心忡忡地追随着那个浑身是刺的陆阳,又落在眉头紧锁的苏然和步伐略显沉重的叶之枫身上。她知道,暂停结束了,但团队内部的这场风暴,远未停歇。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她那清澈的眼眸深处,映照着场上队员们的身影,也映照出一份沉甸甸的忧虑,以及一丝不肯熄灭的、微弱的希望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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