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意外来客·顾问登场与薪火相传（二）

　　（二）顾问登场：邢凯泽以省篮协顾问身份现身指导

　　次日清晨，阳光透过薄雾，勉力地洒在省城那处租用的、设施相对简陋的训练馆地板上。与昨日巴士上的喧沸相比，此刻馆内的气氛，凝重得如同结了一层薄冰。

　　阳山队的队员们正在进行恢复性训练。动作依旧标准，汗水依旧挥洒，但每个人的脸上都少了昨日那飞扬的神采，多了几分沉郁和小心翼翼。程启教练昨晚那番毫不留情的训斥，像一道无形的紧箍咒，套在了每个人的头上。他们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训练上，不敢有丝毫懈怠，生怕哪个动作不到位，又引来教练凌厉的目光。

　　程启双手环抱，站在场边，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像。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掠过每一个队员的动作细节，不时发出简短的指令：“重心再低点！”“手臂伸直！”“脚步！注意脚步！”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

　　苏然一丝不苟地执行着教练的要求，同时观察着队友们的状态。他能感觉到那股被压抑的、尚未完全消化胜利却又被迫面对自身不足的复杂情绪在队伍中弥漫。他知道，这是成长必经的阵痛，但如何引导大家尽快走出这种低气压，将压力转化为动力，是他作为队长的责任。

　　陆阳在进行折返跑训练，他的速度依旧很快，冲劲十足，但眉宇间锁着一丝烦躁。他讨厌这种压抑的氛围，仿佛昨日的胜利真的成了一种原罪。他一口气冲到终点线，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息，汗水顺着下颌线滴落在地板上，溅开小小的水花。

　　李墨在进行核心力量训练，每做一个卷腹，腹肌都传来撕裂般的酸胀感，但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与陈磊对抗后遗留的肌肉酸痛无处不在，每一次发力都是煎熬。他想起教练说的“问题”，想起自己在篮下的挣扎，一种迫切想要变强的欲望，压过了身体的疲惫。

　　就在训练按部就班地进行，气氛沉闷得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时，训练馆那扇略显陈旧的铁门，发出“吱嘎”一声轻响，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一道逆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所有人的动作，都不由自主地顿了一下，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门口。

　　光线勾勒出那人修长而挺拔的轮廓，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色休闲装，而非运动服，与场馆内汗流浃背的氛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当他缓步走进，面容逐渐清晰时，阳山队所有人的心脏，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紧了！

　　邢凯泽！

　　省实验中学的主教练，那个在赛前用审视目光打量他们，在赛后沉默离场的对手教练，此刻，竟然出现在了他们的训练馆里！

　　一瞬间，训练馆内落针可闻。只有篮球落地的“砰砰”声，兀自响了几下，然后也彻底消失。

　　惊讶、疑惑、警惕……种种情绪浮现在队员们脸上。陆阳几乎是瞬间就挺直了腰背，眼神变得锐利而充满敌意，像一只被侵入领地的猎豹。苏然微微蹙眉，心中念头飞转，猜测着这位不速之客的来意。李墨、赵宇轩等人更是面面相觑，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程悠正在场边整理器材，看到邢凯泽，也惊讶地捂住了嘴。叶之枫坐在她旁边的长凳上，原本低垂的眼睑抬起，目光中充满了审视与不解。

　　就连一贯沉稳的程启教练，脸上也闪过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愕然，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他放下环抱的手臂，看着邢凯泽一步步走近，没有说话，似乎在等待对方开口。

　　邢凯泽的脸上，依旧带着那种令人捉摸不透的、介于欣赏与评估之间的表情。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在苏然和陆阳身上略有停留，随即看向程启，嘴角微微勾起一个算不上笑容的弧度。

　　“程教练，冒昧打扰。”邢凯泽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独特的磁性，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昨天的比赛，很精彩。”

　　程启微微颔首，算是回应，语气平淡：“邢教练有何指教？”

　　邢凯泽似乎并不在意程启的冷淡，他的目光再次扫过那些带着警惕和敌意的少年，缓缓说道：“正式自我介绍一下。除了担任实验中学篮球队的主教练，我同时也是省篮球协会的特聘技术顾问，主要负责青少年篮球人才的发掘与培养，以及先进战术理念的推广。”

　　省篮协顾问？这个身份让在场的众人都是一愣。就连程启的眼中，也掠过一丝诧异。

　　“你们昨天的表现，让我很感兴趣。”邢凯泽继续说道，语气平和，仿佛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尤其是……”他的目光再次落在苏然和陆阳身上，“在资源相对匮乏的情况下，所展现出的韧性和潜力。这符合省篮协‘拓宽选材面，挖掘潜力股’的工作方向。”

　　他顿了顿，看向程启：“所以，在征得赛事组委会和你们学校方面的初步同意后，我希望能以顾问的身份，在你们接下来的备战和训练中，提供一些……呃，或许可以称之为‘外部视角’的观察和建议。当然，”他补充道，语气带着一种程式化的尊重，“最终的决定权和指挥权，依然在程教练您手中。我只是提供参考。”

　　这番话，信息量巨大，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阳山队每个人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省篮协的顾问？要来指导他们？一个昨天还是对手，用那种高高在上的目光审视他们的教练，今天却要反过来帮助他们？

　　荒谬，难以置信，甚至带着一丝讽刺。

　　陆阳第一个忍不住，他上前一步，几乎是不管不顾地开口，语气冲得像是在质问：“你来指导我们？为什么？我们刚赢了你们！”

　　这话问出了所有队员的心声。连苏然都紧盯着邢凯泽，等待他的回答。

　　邢凯泽面对陆阳几乎算是冒犯的质问，脸上没有丝毫愠怒，反而露出一丝像是早已预料到的、带着些许玩味的表情。他平静地看着陆阳，反问道：“所以呢？赢了，就意味着完美无缺，不需要再进步了？还是说，你觉得我的水平，不足以指导你们？”

　　他的语气很平淡，却像一把软刀子，让陆阳一时语塞，憋得脸色通红。

　　“篮球的胜负，有时带有偶然性。”邢凯泽的目光从陆阳身上移开，看向全体队员，语气依旧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专业性，“一场比赛的输赢，决定因素很多。我承认，你们昨天的发挥，尤其是最后时刻的意志品质，值得肯定。但这并不意味着我的球队一无是处，或者，”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说，“你们的球队已经完美无瑕。”

　　“我来看重的，不是单一场次的胜负，而是更长远的、可持续发展的潜力。”他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训练馆里，“在我看来，你们这支队伍，拥有一些在省内其他球队身上难以看到的特质，但也存在着一些短期内难以自行克服的、体系性的短板。我的目的，是帮助你们，在省篮协的框架下，更好地挖掘前者，弥补后者。这对我个人而言，是履行顾问的职责；对你们而言，或许是一次快速提升的机会。”

　　他最后看向程启，语气带着一种正式的协商意味：“程教练，意下如何？当然，如果您觉得不方便，或者队员们无法接受，我也可以理解，立刻离开。”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程启教练身上。

　　程启沉默着，脸上的表情如同深潭。他的内心同样波澜起伏。邢凯泽的出现和他的提议，完全出乎意料。他本能地对这个曾经的对手、心思深沉的同行抱有警惕。但另一方面，他不得不承认，邢凯泽的专业眼光和所掌握的先进篮球理念，确实是目前的阳山队所急需的。他自己虽然经验丰富，但毕竟身处县城中学，在某些方面，视野和资源确实存在局限。

　　接受，意味着可能要面对理念的冲突，队员们的抵触情绪，甚至可能动摇他的权威。

　　拒绝，则可能错失一个让球队脱胎换骨的契机，也让队员们失去了一个接触更高层次篮球思维的机会。

　　这是一场赌注。

　　程启的目光缓缓扫过自己的队员们。他看到了苏然眼中的深思，看到了陆阳脸上的不服，看到了李墨眼中的渴望，也看到了其他队员脸上的茫然与疑虑。

　　最终，他的目光与邢凯泽那平静却深邃的目光相遇。

　　几秒钟的沉默，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程启缓缓开口，声音沉稳而有力，带着一种一锤定音的决断：

　　“既然邢顾问是代表省篮协，也是为了球队的发展而来，我们阳山中学，欢迎指导。”

　　他顿了顿，环视全体队员，语气加重，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从今天起，邢凯泽教练将以省篮协顾问的身份，参与我们的训练和战术分析。他的话，就是我的话。所有人，必须像尊重我一样，尊重邢顾问的指导！听明白没有？”

　　“……明白。”队员们参差不齐地回应着，声音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邢凯泽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个清晰的、带着些许满意弧度的笑容，他微微颔首：“那么，程教练，还有各位同学，接下来，请多指教了。”

　　意外来客，正式登场。身份的转变，目的的陈述，看似合理，却依旧蒙着一层令人不安的迷雾。阳山队的训练馆，因为这位特殊“顾问”的加入，注定将不再平静。一场不同于球场厮杀的、关于理念、信任与成长的无声较量，就此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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