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政绩与民心

　　龙泉水库的危机过去已经一个月，龙潭市逐渐恢复了往日的节奏。韩辰站在办公室窗前，望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心中却并无轻松之感。

　　“书记，这是省委督查室的调研报告。”秘书小赵将一份文件放在桌上，语气谨慎，“他们对我们在‘熔炉行动’中的处置表示肯定，但也提到...龙潭的经济发展指标在全省排名有所下滑。”

　　韩辰接过报告，快速浏览。确实，在应对连续危机的一个季度里，龙潭的GDP增速、固定资产投资等关键指标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下滑。

　　“这是难免的。”韩辰放下报告，“面对那么多突发事件，能保持社会稳定已经很不容易了。”

　　小赵犹豫了一下：“但是...省委考核办马上就要来进行年度考核了。听说这次考核结果，关系到明年的干部调整...”

　　韩辰笑了笑：“考核就考核吧，我们实事求是就好。”

　　话虽如此，但韩辰心里明白，在当前的干部考核体系下，经济指标确实是硬杠杠。更何况，他得到消息，省委副书记周明即将带队来龙潭考核，而这位周副书记是出了名的“唯GDP论”者。

　　果然，周明带队到达龙潭的第一天，就在汇报会上直言不讳：“韩辰同志，龙潭这半年确实不容易。但是，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没有经济发展，一切都是空谈。”

　　他翻看着数据报表：“特别是开发区二期，进度明显滞后。我听说有个新能源产业园项目，为什么迟迟不落地？”

　　韩辰平静回应：“周书记，那个项目存在诸多问题，我们不能为了速度而牺牲质量。”

　　“问题可以边干边解决嘛！”周明不以为然，“省里对这个项目很重视，投资方也是知名企业。你们这样拖拖拉拉，会影响全省的招商形象！”

　　会议不欢而散。当晚，韩辰接到几个省里朋友的电话，都暗示他“适当灵活一点”，“不要得罪周副书记”。

　　压力之下，韩辰失眠了。他理解周明的立场，但更清楚那个项目的隐患。创新能源的技术来源不明，资金背景复杂，更重要的是，它与“影子集团”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书记，有个情况要向您汇报。”深夜，开发区管委会主任老王打来电话，语气神秘，“创新能源的人今晚悄悄来工地了，带着一些设备，好像在勘测什么。”

　　韩辰警觉起来：“盯紧他们，我马上到。”

　　工地上一片漆黑，只有几个手电筒的光束在晃动。韩辰带人悄悄靠近，发现创新能源的人员正在使用精密仪器测量地面，行为鬼祟。

　　“你们在干什么？”韩辰突然现身。

　　对方明显吓了一跳：“韩...韩书记！我们是在做地质勘测...”

　　“深夜做勘测？”韩辰冷笑，“把设备拿过来检查！”

　　检查结果令人震惊：这些根本不是地质勘测设备，而是地下探测仪！他们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在韩辰的严厉质问下，对方终于坦白：创新能源之所以对这块地情有独钟，是因为探测到地下有稀有矿藏！他们想以建厂为名，行采矿之实！

　　“怪不得...”韩辰恍然大悟。这一切都说得通了：为什么他们不计成本要这块地，为什么张伟如此卖力推动项目。

　　第二天，韩辰在考核组面前展示了证据。周明脸色铁青，但无言以对。

　　“周书记，不是我们不想发展，而是不能饮鸩止渴。”韩辰诚恳地说，“龙潭吃过盲目发展的亏，不能再犯了。”

　　周明沉默良久，最终点头：“你们做得对。经济发展不能以牺牲长远利益为代价。”

　　然而，考核报告依然客观反映了龙潭经济指标下滑的事实。报告送回省委后，很快有传言说韩辰可能被调整岗位。

　　“书记，要不要去省里活动一下？”有老同志好心建议。

　　韩辰摇头：“我相信组织会全面评价干部，不会只看一时数据。”

　　话虽如此，但压力确实存在。更直接的是，龙潭的财政开始吃紧。由于连续应对危机，财政支出大幅增加，而经济增长放缓又导致收入减少。

　　“书记，这个月的工资发放都有困难了。”财政局长愁眉苦脸地汇报。

　　韩辰沉思片刻：“压缩一切不必要的开支，但民生支出不能减。工资问题，我去想办法。”

　　他亲自跑省财政厅求援，但得到的答复是：“全省都困难，要自力更生。”

　　无奈之下，韩辰做出了一个艰难决定：拍卖部分政府非经营性资产，解决燃眉之急。

　　这一决定引发了争议。有人称赞他“敢于担当”，也有人批评是“败家子行为”。

　　更让韩辰痛心的是，由于财政困难，几个民生项目不得不暂停。其中包括他特别关注的老旧小区改造工程。

　　一天，韩辰到老城区调研，一位老大爷拉住他：“韩书记，听说小区改造停了？我们这栋楼都快成危房了！”

　　看着老人期盼的眼神，韩辰心中酸楚：“大爷，暂时遇到点困难，但我保证一定会改造！”

　　回程路上，韩辰一言不发。秘书小赵小心地问：“书记，要不我们还是想办法接几个大项目？周副书记说得对，没有经济基础，民生改善也是空谈。”

　　韩辰望着车窗外略显破败的街景，陷入沉思。

　　当晚，他独自在办公室待到很晚。加密手机响起，是赵东山教授。

　　“韩书记，听说你最近压力很大？”赵东山关切地问。

　　韩辰苦笑：“是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有时候真想妥协一下，接几个项目算了。”

　　“千万不要！”赵东山语气严肃，“我最近研究发现，‘影子集团’最擅长的就是利用地方政府的政绩焦虑来渗透。他们先给你甜头，然后一步步把你拖下水。”

　　他举例说明：“邻省那个落马的王市长，最初也是因为要政绩，接了几个‘好项目’，结果越陷越深。”

　　韩辰深吸一口气：“我明白。可是民生等不起啊。”

　　“有一个办法。”赵东山说，“我认识几个做实业的民营企业家，他们不想赚快钱，而是想做长远投资。或许可以引进他们。”

　　第二天，韩辰接见了赵东山介绍的企业家团队。令人意外的是，带队的是位年轻女性——明德集团董事长苏晴。

　　“韩书记，久仰大名。”苏晴落落大方，“我们关注龙潭很久了，特别是您在危机中表现出的定力和远见。”

　　会谈中，苏晴提出了一个全新的发展思路：不追求大项目，而是发展特色产业。龙潭生态环境好，可以发展绿色农业；文化底蕴深，可以搞文化旅游；还有一批技术工人，可以承接精密制造。

　　“小而美，专而精。”苏晴总结，“这可能不会立即带来漂亮的GDP数据，但能实实在在富民。”

　　韩辰被这个思路打动了。这与他的发展理念不谋而合。

　　然而，引进明德集团的过程并不顺利。省里有关部门以“规模太小”为由不予支持，甚至有人暗示韩辰“饥不择食”。

　　更让人恼火的是，有匿名信举报明德集团“背景可疑”，称苏晴与境外资本有联系。

　　韩辰亲自调查，发现明德集团确实是纯粹的民营企业，苏晴更是土生土长的中国企业家。举报纯属诬蔑。

　　“这是有人故意捣乱！”韩辰震怒，下令追查诬告者。

　　调查结果令人吃惊：诬告信竟然是从市政府内部发出的！而指使者，是张伟留下的一个亲信！

　　清除内鬼后，明德集团的项目顺利落地。虽然每个项目规模不大，但见效快，就业带动明显。更重要的是，这些项目符合龙潭实际，深受群众欢迎。

　　一天，韩辰再次来到老城区。让他惊喜的是，老旧小区改造已经复工！原来是明德集团主动垫资，表示“赚了钱再还”。

　　“韩书记，您说话算话！”那位老大爷激动地握着他的手，“我就知道您不会忘记我们老百姓！”

　　看着老人脸上洋溢的笑容，韩辰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这种幸福感，是任何经济指标都无法衡量的。

　　季度经济数据出炉，龙潭的指标依然不亮眼。但民生满意度调查却跃居全省第一！

　　更让人意外的是，中央媒体专门来龙潭调研，总结推出了“龙潭经验”：不唯GDP，注重民生实效的发展模式。

　　省委书记亲自打来电话：“韩辰同志，中央领导对‘龙潭经验’给予高度肯定！你们走出了一条高质量发展的新路！”

　　压力瞬间转化为动力。曾经质疑的声音消失了，龙潭成为全省学习的榜样。

　　然而，韩辰没有沾沾自喜。在经验交流会上，他坦诚地说：“龙潭还有很多不足，我们只是初步探索。真正的发展，必须是经济与民生的统一。”

　　晚上，韩辰收到苏晴的短信：“韩书记，感谢您的信任。龙潭让我看到了中国基层干部的责任和担当。”

　　韩辰回复：“应该感谢你们这些实干企业家。发展归根结底要靠人民群众的智慧和力量。”

　　加密手机响起，林薇的信息简短有力：“政绩与民心的统一，是你最大的胜利。但警惕反扑。”

　　韩辰走到窗前，望着龙潭的夜景。街灯下，夜市热闹非凡，人们脸上洋溢着安居乐业的幸福感。

　　是的，这才是发展的真谛。不是冷冰冰的数字，而是人民群众实实在在的获得感。

　　电话响起，是秘书小赵：“书记，明天民生项目调研的行程安排好了。”

　　韩辰整理一下衣领：“把最早的那个点再提前半小时，我想多看看。”

　　民心是最大的政治。而他将永远铭记这一点，无论前方是鲜花还是荆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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