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暗室、证据与棋局

　　第九十四章 暗室、证据与棋局

　　医院大楼在第三次震动后恢复了平静。

　　但那种平静比震动更可怕——整栋楼死寂无声，连监护仪的报警声都停了。不是仪器故障，是停电了。应急灯在走廊尽头亮起惨白的光，映照出一张张惊惶的脸。

　　“备用电源启动需要三十秒。”陈景明看着手表，“二十五、二十四……”

　　韩辰站在病房中央，马大山的手还被他握在手里，已经冷了。老人的眼睛没闭上，瞳孔里凝固着最后那一刻的恐惧。

　　“他说的‘它’，是什么？”林薇低声问。她能感觉到，地下传来的那股能量波动并没有消失，只是暂时蛰伏了。像一头猛兽在黑暗中调整姿势，准备下一次扑击。

　　“不管是什么，都不可能在医院地下。”陈景明摇头，“这里是市区，离青龙峡二十公里……”

　　话没说完，他愣住了。

　　因为他看见韩辰走到病房墙角，蹲下身，用手敲了敲地板。

　　声音不对。不是实心的混凝土，下面是空的。

　　“这栋楼是什么时候建的？”韩辰问。

　　随行的军分区参谋立刻回答：“1998年。前身是市第二人民医院，2005年翻建，2010年并入军分区医疗体系。”

　　“承建方？”

　　“云山城建集团……那是云山矿业的全资子公司。”

　　韩辰站起身，对参谋说：“调工兵连过来，带破拆设备。要快。”

　　“书记，这不符合程序……”

　　“非常时期，非常手段。”韩辰打断他，“如果下面真有东西，等走完程序，可能一切都晚了。”

　　他转身看向林薇：“你能感应到下面的具体情况吗？”

　　林薇把手按在地板上，闭上眼睛。玉环印记传来灼痛感，但这次她强行压制住不适，将感知沉入地下。

　　三米深的水泥基础层。

　　五米深的砂石回填层。

　　八米深……空的。

　　不是完全的空，是一个大约十米见方的空间。结构很粗糙，像是仓促挖出来的，四壁用简易的水泥喷浆加固。空间中央，摆着一台……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设备。

　　不是机械，不是电子仪器。更像是某种古老的祭坛，但上面连着现代的电缆和管道。祭坛表面刻满了诡异的符文，和昆仑玉心上的那些很像，但更扭曲、更……邪恶。

　　而祭坛中央，悬浮着一个拳头大小的深蓝色晶体。

　　晶体在脉动。随着它的每一次脉动，都有一股能量冲击波向上扩散——就是刚才那种“敲门”的震动。

　　“下面有个密室，大概八米深。”林薇睁开眼睛，脸色发白，“里面有……一台奇怪的设备，还有个会发光的蓝色晶体。那个晶体在主动释放能量脉冲。”

　　“能量读数？”

　　“超过青龙峡矿区的百分之七十。”陈景明看着检测仪上的数据，倒吸一口凉气，“这怎么可能？一个城市中心的地下，藏着这么高能量的东西，我们的监测网居然没发现？”

　　“因为它在‘呼吸’。”林薇解释，“不是持续散发，是有节奏地脉冲式释放。每次脉冲持续时间只有零点三秒，间隔三十到四十秒不等。常规监测设备会把它当成地质背景噪音过滤掉。”

　　韩辰明白了。这是一颗埋在市中心的定时炸弹，而引信，可能就在青龙峡。

　　“工兵还要多久？”

　　“十五分钟。”参谋回答，“但他们只带了普通破拆设备，下面情况不明，要不要等专业救援队……”

　　“来不及了。”韩辰看着手表：十一点四十五分，“在下次脉冲到来前，必须下去看看。”

　　他看向林薇：“你能大致判断密室入口的位置吗？”

　　林薇再次闭眼感应，然后指向走廊尽头：“那边，楼梯间后面的杂物间。”

　　---

　　杂物间堆满了废弃的医疗设备。工兵撬开地面瓷砖，下面是十厘米厚的水泥层。破拆锤砸下去，水泥碎裂，露出一个锈迹斑斑的钢板。

　　钢板中央，有一个不起眼的拉环。

　　“设计得很隐蔽。”工兵连长检查后汇报，“钢板边缘用密封胶处理过，平时完全看不出来。但这个拉环……锈得厉害，应该很久没人动过了。”

　　“撬开。”

　　两个工兵用液压剪切断固定螺栓。钢板被掀开的瞬间，一股阴冷、潮湿、带着霉味和某种说不出的甜腥味的气息涌了上来。

　　下方是垂直的竖井，井壁上挂着简易的铁梯。手电筒照下去，深不见底。

　　“我先下。”赵斌说着就要往下爬。

　　“等等。”林薇拦住他，“下面的能量场很混乱，普通人靠近可能会受影响。我先下，确定安全后你们再下来。”

　　她不等反对，抓住铁梯就往下爬。韩辰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对赵斌点点头：“跟上，保护她。”

　　竖井大约七米深。林薇落地时，脚下是潮湿的泥土。密室比她在上面感应到的更大——至少有二十米见方，高度三米左右。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能量辐射，她的玉环印记开始发烫，像在预警。

　　手电筒的光束扫过密室。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墙壁。不是简单的混凝土，墙壁上镶嵌着密密麻麻的矿石标本——青龙峡特有的深蓝色矿石，每一块都散发着微弱的荧光。

　　“这些矿石……在呼吸。”林薇伸手触摸最近的一块。矿石表面温热，内部有规律的能量流动，像是……活的心脏。

　　密室中央，是她感应到的那个“祭坛”。走近了看，更觉诡异。

　　祭坛底座是天然的花岗岩，但表面被人工雕刻出复杂的沟槽。沟槽里流淌着暗蓝色的液体，散发出刺鼻的化学药剂气味。液体顺着沟槽循环流动，最终汇入中央的一个凹槽。

　　凹槽里，就是那颗深蓝色晶体。

　　晶体悬浮在凹槽上方十厘米处，缓慢自转。每一次自转，都释放出一圈肉眼可见的能量波纹——波纹触及墙壁上的矿石时，矿石的荧光会短暂增强。

　　“这是……”随后下来的陈景明目瞪口呆，“能量放大器？”

　　“更像是……能量传输中继站。”林薇指着祭坛底部延伸出去的几根粗大的电缆，“这些电缆通向哪里？”

　　手电筒沿着电缆方向照去。电缆穿过墙壁，消失在黑暗中。

　　“赵斌，带两个人，顺着电缆找。”韩辰也下来了，他的脸色很不好看，“陈教授，拍照，取样。我要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自己走到祭坛前，看着那颗旋转的晶体。晶体内部，似乎有东西在流动——不是光线，是某种……液态的能量。

　　突然，晶体停止了旋转。

　　密室里的所有矿石，在同一瞬间，荧光熄灭了。

　　“不好！”林薇抓住韩辰的胳膊往后拖，“它要释放强脉冲！”

　　话音未落，晶体爆发出刺眼的蓝光。

　　不是脉冲，是持续的光爆。光芒如此强烈，所有人都下意识闭上眼睛。但林薇没有——她的玉环印记在那一刻自动激活，一层淡金色的光晕笼罩了她，也护住了身边的韩辰。

　　光芒持续了三秒。

　　然后，密室恢复了昏暗。

　　但一切都变了。

　　墙壁上的矿石标本，全部变成了灰白色，内部的能量被抽干了。祭坛沟槽里的液体干涸了，凝固成黑色的胶状物。

　　而那颗晶体……长大了。

　　从拳头大小，膨胀到了足球大小。晶体内部，出现了一个清晰的、深不见底的旋涡。

　　旋涡在旋转，每一次旋转，都传来低沉的、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轰鸣。

　　“它在吸收能量……”林薇的声音发颤，“吸收完这个密室的能量后，它在……呼叫。”

　　“呼叫什么？”韩辰问。

　　“呼叫……青龙峡的本体。”林薇指着晶体内部的旋涡，“这是个双向通道。下面那个东西，通过这个晶体，在跟青龙峡对话。”

　　几乎同时，地面又震动了。

　　这一次不是有节奏的敲门声，是持续的、剧烈的震动。头顶的竖井开始往下掉土块，密室四壁出现裂痕。

　　“要塌了！快上去！”赵斌大喊。

　　众人沿着铁梯往上爬。林薇最后一个离开，爬梯前，她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晶体。

　　旋涡中，似乎有一只眼睛，也在看着她。

　　冷漠、贪婪、非人的眼睛。

　　---

　　回到地面时，整栋大楼已经疏散完毕。军分区调来了一个工兵营，在周围拉起了警戒线。

　　“书记，医院必须整体封闭。”参谋汇报，“我们在其他楼层也发现了类似的密室入口——住院部楼下、门诊楼楼下、甚至职工宿舍楼下都有。这栋医院……根本就是个伪装。”

　　韩辰站在雨中，看着这座他父亲曾经住过、最后在这里去世的医院。

　　原来如此。

　　父亲当年胃癌晚期，被送到这里治疗。所有人都以为他是积劳成疾，是职业病。但现在看来……

　　“查当年的病历。”韩辰的声音冷得像冰，“我父亲住院期间，所有的检查报告、用药记录、护理记录，全部调出来。还有，主治医生、护士、同病房的病人，只要能找到的，全部问话。”

　　“是！”

　　陈景明拿着刚取样的矿石碎片走过来，脸色苍白：“初步检测结果出来了。这些矿石里，含有高浓度的放射性同位素，还有……某种生物酶活性残留。”

　　“什么意思？”

　　“意思是，这些矿石不是死的。”陈景明艰难地说，“它们在某种能量场的影响下，表现出类似生物细胞的代谢特征。那个密室，可能是一个……人工制造的‘能量器官’。”

　　林薇接过矿石碎片，放在掌心感受：“它们在恐惧。”

　　“什么？”

　　“这些矿石的残留意识里，只有恐惧。”林薇闭上眼睛，“被强行从矿脉上剥离，被囚禁在这里，被强迫吸收和释放能量……它们在害怕那个晶体，害怕密室里的一切。”

　　她睁开眼睛，看向韩辰：“您父亲发现的，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可怕。这不是简单的违规开采，这是……人体实验级别的能量研究。”

　　韩辰的手机响了。是李正平打来的。

　　他接起。

　　“韩书记，听说你去青龙峡了？”李正平的声音依然热情，“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安排人陪同。矿区现在不安全，你要是出点什么事，我怎么向中央交代？”

　　“李书记费心了。”韩辰语气平静，“我只是实地看看，毕竟接下来要主持西南振兴，不了解实际情况怎么行。”

　　“那是那是。对了，下午的联席会议，我这边临时有个重要接待，可能赶不过去了。孙市长会代表云山做汇报，你有什么要求，直接跟他提就行。”

　　韩辰眼神一冷。李正平这是要躲。

　　“李书记，这个会议很重要，涉及西南五省的地质安全……”

　　“我知道，我知道。”李正平打断他，“但我这边确实走不开。省委常委、组织部部长来调研干部工作，我这个副书记不陪同说不过去。你放心，孙长富能力很强，云山的情况他最清楚。”

　　电话挂了。

　　韩辰握着手机，看着屏幕上李正平的名字。这个人，三十年前是省矿管局副局长，二十年前是省工信厅厅长，十年前是省委常委、副省长，现在是省委副书记。

　　而云山的秘密，贯穿了他整个仕途。

　　“书记，孙市长来电话了。”机要秘书拿着另一部手机过来，“他说联席会议的地点，他建议改到云山矿业集团的会议中心，那边设施更完善。”

　　“告诉他，会议地点不变，还在市委礼堂。”韩辰说，“另外，通知市纪委，会议开始前一小时，派人‘陪同’孙市长和赵国栋一起过来。要确保他们准时出席。”

　　“是！”

　　他转向林薇和陈景明：“你们还有两小时准备。我要你们拿出一个能让所有参会者信服的报告——不需要提能量、地脉这些概念，就说地质灾害、放射性污染、重大安全生产隐患。用他们能听懂的语言。”

　　“那真正的危险……”

　　“真正的危险，我会在会后再处理。”韩辰望向青龙峡方向，“但在这之前，我要先砍断那些伸向黑暗的手。”

　　---

　　下午两点半，市委礼堂。

　　能容纳两百人的礼堂已经坐满。除了五市的领导，还有省里相关厅局的负责人，以及被“邀请”来的云山矿业集团中层以上干部。

　　气氛诡异。

　　主席台上，韩辰坐在正中，左右是其他四市的市委书记。孙长富坐在台下第一排，脸色很难看——他身边一左一右坐着两个省纪委的年轻干部，名义上是“协助工作”，实则是监视。

　　赵国栋也来了，坐在矿业集团那一片区域。他不停地擦汗，眼睛四处瞟，像是随时准备逃跑。

　　“各位，现在开会。”韩辰开门见山，没有任何客套，“今天召集大家来，是因为云山青龙峡矿区，可能发生特大型地质灾害。根据专家组初步研判，灾害等级可能达到……最高级。”

　　台下一片哗然。

　　孙长富猛地站起来：“韩书记，这个结论是不是太草率了？青龙峡矿区运行了三十年，虽然有小的安全隐患，但……”

　　“小的安全隐患？”韩辰打断他，打开面前的文件夹，“1998年透水事故，死亡九人；2005年瓦斯爆炸，死亡十二人；2013年顶板垮塌，死亡六人；2017年放射性泄漏，三十七人患癌——孙市长，在你眼里，这些都是‘小隐患’？”

　　每报出一个数字，台下就安静一分。

　　“这些……都是意外。”孙长富强作镇定，“矿山开采本来就……”

　　“不是意外。”韩辰按下遥控器，主席台的大屏幕亮起，显示出一份份文件扫描件，“这是青龙峡矿区过去二十年的真实事故记录。每一起事故，都被刻意瞒报、漏报、谎报。而每一份虚假报告的末尾，都有你的签字，孙市长。”

　　孙长富的脸白了。

　　韩辰又按了一下遥控器，屏幕切换到账目文件：“这是云山矿业集团的真实账目。与公开报表相比，每年至少有百分之四十的利润被转移到了离岸账户。这些账户的最终受益人，包括孙市长的夫人王美兰，赵国栋副总经理，以及……”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全场：“以及省里某位领导的直系亲属。”

　　台下死一般寂静。所有人都知道“某位领导”是谁，但没人敢说。

　　“现在，我宣布几项决定。”韩辰站起来，声音响彻整个礼堂，“第一，青龙峡矿区，从即刻起无限期关停整改。第二，成立省委工作组，由我担任组长，彻查云山矿业集团所有问题。第三，对涉及瞒报事故、转移资产、玩忽职守的相关人员，采取强制措施。”

　　他看向台下：“省纪委的同志，可以执行了。”

　　四个省纪委的干部走向孙长富。孙长富后退一步，色厉内荏地喊：“韩辰！你没有这个权力！我要向李书记汇报……”

　　“李正平同志正在接受组织谈话。”韩辰平静地说，“关于他在云山矿业集团违规持股、为亲属牟利、以及三十年前篡改青龙峡地质数据导致韩建国工程师蒙冤一事，中央纪委的同志已经抵达省里。”

　　孙长富腿一软，瘫坐在椅子上。

　　赵国栋想跑，但被早就守在门口的两个武警按住。

　　整个礼堂，落针可闻。

　　韩辰看着台下那些震惊、恐惧、茫然的脸，缓缓开口：“云山的问题，不是一天形成的。但解决问题，可以从今天开始。”

　　他正要继续说，突然——

　　整个礼堂，剧烈摇晃起来。

　　不是地震。是那种熟悉的、有节奏的撞击声，但比之前强烈十倍。

　　咚！咚！咚！

　　礼堂的吊灯疯狂摇晃，墙壁出现裂痕，天花板开始掉灰。

　　“书记！”陈景明从侧门冲进来，手里拿着还在报警的检测仪，“青龙峡的能量读数……爆表了！地下那个东西，它……它要出来了！”

　　韩辰看了一眼手表：下午两点五十八分。

　　距离马大山说的“明天凌晨”，提前了至少十小时。

　　“散会！”他对着麦克风下令，“所有人员，立刻撤离礼堂！赵斌，通知军分区，启动一级应急响应！陈教授、林薇，跟我走！”

　　冲出礼堂时，外面的天空，已经变成了诡异的深蓝色。

　　不是乌云，是整个天空在发光。

　　而青龙峡方向，一道直径超过百米的蓝色光柱，正冲天而起。

　　光柱中，隐约有什么东西，在缓缓升起。

　　第九十四章完

　　【蓝色光柱中升起的是什么？李正平被谈话的结果如何？韩辰将如何应对提前爆发的危机？林薇的“三钥共鸣”理论能否在此时应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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