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常委会上的硝烟与意外转折

　　第九十三章 常委会上的硝烟与意外转折

　　下周三，省委常委会会议室。气氛庄重而肃穆，椭圆形的会议桌旁，省委常委们依次落座，表情各异。今天的重头戏，便是讨论《关于加快推进数字政府建设 全面赋能营商环境优化的实施方案》。

　　韩辰作为政策研究室主任和方案主要起草人，列席会议，坐在靠墙的列席席位上，面前摆放着厚厚的汇报材料和笔记本电脑。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手心微微出汗。他知道，今天这场会议，将决定他呕心沥血推动的这项改革能否落地，也将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他在省委大院未来的话语权。

　　会议按照议程进行。前期几个议题相对平稳地过了。终于，轮到了数字政府建设方案。

　　主持会议的省委主要领导环视一圈，开口道：“下面，请政策研究室的韩辰同志，先汇报一下这个方案的起草情况和主要内容。”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韩辰身上。

　　韩辰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走到汇报席。他没有照本宣科，而是用精心准备的PPT，配合沉稳有力的叙述，在十分钟内，将方案的背景、必要性、总体思路、核心举措和预期效益，清晰扼落地呈现出来。他重点突出了“全省一盘棋、数据一本账、业务一体化”的核心理念，以及建立大数据管理局、制定统一标准、打破数据壁垒等关键改革点。

　　汇报完毕，会议室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好，韩辰同志汇报得很清楚。大家都谈谈看法吧。”主要领导定了调子。

　　短暂的冷场后，分管工信、科技的常委率先发言，表示支持：“我认为这个方案很有前瞻性，抓住了数字化发展的牛鼻子。打破数据孤岛，实现资源共享，是提升治理能力和营商环境的关键一招，我原则上统一。”

　　接着，两位相对超脱的政法委书记和宣传部长也表示了谨慎支持，但强调要注意数据安全和隐私保护。

　　然而，当话题深入到具体举措时，真正的较量开始了。

　　省政府的廖副省长清了清嗓子，开口了。他先是充分肯定了方案的大方向，但话锋随即一转：“……方案的理念是好的，但有些具体措施，我认为还需要进一步斟酌。比如，成立省级大数据管理局，涉及机构编制调整，需要慎之又慎。现有的政务办、工信厅、发改委也都承担着相关职能，如何整合、如何分工，需要非常周密的设计，搞不好会造成新的职能交叉和混乱。我建议，是否可以采取先建立高规格的联席会议制度的方式，来加强统筹协调？”

　　他的发言，看似稳妥，实则直接瞄准了方案最核心的机构改革举措，试图用“联席会议”这种虚化的形式来替代实权机构。

　　韩辰心里一沉。廖副省长的态度，比他预想的还要保守。

　　紧接着，组织部长发言了，他从干部管理和编制角度提出了疑问：“机构改革牵一发而动全身。新设一个正厅级的管理局，编制从哪里来？领导职数如何解决？现有相关部门的人员如何分流安置？这些问题都非常复杂，需要做大量艰苦细致的工作。在方案设计初期，恐怕难以考虑周全。”

　　他的发言，从技术层面给机构改革设置了障碍。

　　然后，重磅人物出场了——那位工商局的牛局长虽然不是常委，但作为重要厅局一把手，也被扩大参会。他拿到发言机会后，声音洪亮，情绪甚至有些激动：

　　“领导，我完全赞同加快推进数字政府建设！我们工商局一直是‘一网通办’的坚定拥护者和积极实践者！但是，这个方案里有些提法，我认为值得商榷！比如强调‘数据统一归集、集中管理’，这会不会影响各部门履行法定职责的积极性？数据安全如何保障？我们工商的企业登记信息、行政处罚信息，都是非常敏感的数据，一旦集中管理出现泄露，后果不堪设想！而且，改革不能只考虑理想状态，要考虑基层的实际承受能力！我们一套系统刚建成没多久，投入巨大，现在又要按照新标准改造，资金从哪里来？人员培训怎么办？会不会造成新的浪费和混乱？”

　　他几乎是把所有部门的顾虑打包说了出来，虽然打着工商的旗号，却代表了相当一部分实权部门的共同心声。会场气氛顿时变得有些紧张。

　　随后，财政厅厅长、国土厅厅长等人也陆续发言，虽然语气缓和，但核心意思都是强调自身工作的特殊性和复杂性，对数据上收、标准统一、流程再造等举措表示担忧，希望“循序渐进”、“充分试点”、“尊重现实”。

　　反对和质疑的声音，一时间似乎形成了合流，占据了上风。列席的相关厅局领导们，不少人都微微点头，表示附和。

　　韩辰的心一点点往下沉。他预感到会有阻力，但没想到阻力如此集中和强大。方案的核心精髓，正在被一点点蚕食和架空。

　　省委主要领导和秘书长赵林始终面色平静地听着，没有表态。

　　周启明书记也发言了，他作为地方主官代表，观点相对折中：“数字政府建设是大势所趋，必须推进。但各位同志提到的困难和风险，也确实客观存在。我建议，是否可以考虑选择几个条件相对成熟的市或领域，先进行试点？摸索出成功经验后，再全省推广？这样更稳妥一些。”

　　这看似是一个合理的建议，但韩辰知道，一旦陷入“试点”思维，改革很可能就会不了了之，或者被无限期拖延。

　　就在局面似乎要一边倒地向“稳妥”、“渐进”倾斜时，一位一直沉默的常委——省纪委书记突然开口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特殊的分量：“我谈点看法。刚才听了大家的发言，很多是从技术层面、操作层面考虑问题，这很重要。但我想从一个可能不同的角度谈一谈。”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我们纪委在办案过程中，发现很多腐败问题、作风问题，之所以发生，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信息不透明、权力运行不规范、监督不到位！数据壁垒、信息孤岛，不仅影响了效率，更在某种程度上成了滋生不正之风的土壤！为什么有些审批事项拖而不办？为什么有些优惠政策企业享受不到？背后可能就有数据不共享、人为设置障碍的因素！推动数字政府建设，实现数据共享和业务协同，不仅仅是技术革命，更是一场深刻的治理革命，是从源头上规范权力运行、防治腐败、优化营商环境的重要举措！在这个问题上，我们不能只算经济账、业务账，更要算政治账、民心账！”

　　纪委书记的发言，角度刁钻，立意高远，一下子将讨论提升到了政治高度和反腐倡廉的层面，让那些单纯强调部门困难的言论顿时显得有些“格局小了”。

　　会场再次安静下来，不少人的脸色变得微妙。

　　韩辰心中顿时一亮！纪委书记的发言，如同在他最需要的时候送来了一支强援！

　　紧接着，军区政委也笑着插话：“我是搞军事的，不懂太多经济。但我只知道一点，现代战争打的就是信息战、数据战。政府治理也一样嘛！数据不通，指挥不灵，肯定打不了胜仗。我支持改革，胆子可以再大一点！”

　　两位重量级常委的相继表态，尤其是纪委书记从反腐角度的犀利论述，瞬间扭转了会场的气氛。

　　省委主要领导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终于再次开口，一锤定音：“刚才大家的发言都很有见地，从不同角度提出了宝贵意见。综合来看，推进数字政府建设，方向是正确的，意义是重大的，这一点毋庸置疑！不能因为存在困难和阻力就畏缩不前！当然，具体实施过程中，要讲究策略和方法。”

　　他看向廖副省长和组织部长：“机构设置问题，要遵循精简、统一、效能的原则，由编办牵头深入研究，提出具体方案，不能成为不改革的理由。大数据管理局可以暂不挂牌，但统筹协调的职能必须强化，要有实打实的抓手！”

　　他又看向牛局长等人：“各部门的数据，必须依法依规共享！安全要保障，但不能以安全为借口拒绝共享！标准必须统一，这是硬要求！财政要给予必要的保障，但也要创新投入机制。总之一句话，看准了的事情，就要下定决心干！可以先选择几个重点领域和地区试点，但试点不是等待观望，而是要大胆探索，尽快形成可复制可推广的经验！这个方案，原则通过！请政府办牵头，政策研究室、发改、工信、财政等相关部门配合，根据今天常委会意见，进一步修改完善后，抓紧印发实施！”

　　主要领导的态度如此鲜明坚决，等于给这场争论画上了句号。之前提出异议的几位领导，虽然脸色不太自然，但也不再出声反对。

　　韩辰心中一块巨石轰然落地，几乎要喜极而泣。他知道，这场硬仗，他赢了！虽然过程曲折，但方案的核心精髓保住了！

　　散会后，几位支持改革的常委走过韩辰身边时，都对他投以赞许的目光。纪委书记甚至还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方案不错，抓住了要害。”

　　而廖副省长、牛局长等人，则面无表情地快速离开。

　　韩辰收拾好东西，正准备离开，秘书长赵林叫住了他：“韩辰同志，留一下。”

　　韩辰跟着赵林回到他的办公室。

　　赵林关上门，脸色却并不像会议上那么轻松，他示意韩辰坐下，沉吟了片刻才说：“会虽然开了，方案也原则通过了。但你要清醒地认识到，真正的困难才刚刚开始。领导拍了板，不等于下面就会乖乖执行。机构怎么设，编制怎么给，数据怎么交，标准怎么定，每一个环节都可能遇到软抵制和硬钉子。尤其是工商、国土、税务这几个数据大户，让他们把核心数据交出来，等于割他们的肉。后续的协调落实，会非常艰难，你要有充分的心理准备。”

　　韩辰立刻表态：“谢谢秘书长提醒，我明白。研究室一定会配合好政府办，把后续的协调落实工作做细做实，遇到问题及时汇报。”

　　“嗯。”赵林点点头，语气缓和了一些，“今天你表现不错，汇报得很到位。尤其是能提前想到请纪委的同志从那个角度发声，很有策略。”

　　韩辰一愣，他并没有提前和纪委书记沟通啊？那完全是纪委书记自己的临场发挥？还是……林薇在背后起了作用？他不敢确定，只好含糊道：“是纪委书记站位高，看到了问题的本质。”

　　从秘书长办公室出来，韩辰心情复杂。喜悦之余，更多的是沉甸甸的压力。正如秘书长所说，常委会的通过只是拿到了“准生证”，如何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养好，才是更大的挑战。

　　他回到办公室，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手机就响了。是秦静打来的。

　　“韩大秘书长，恭喜啊！听说你们的方案在常委会上通过了？真是太厉害了！”秦静的声音充满了欣喜和崇拜，“晚上有空吗？必须庆祝一下！我知道一家新开的私房菜，味道绝了，我订位子！”

　　韩辰此刻实在没有庆祝的心情，而且他本能地想避免和秦静有工作之外的过多接触，便婉拒道：“谢谢秦处长，不过晚上还要修改方案，实在抽不开身。庆祝就不必了，工作还没完成呢。”

　　电话那头的秦静似乎有些失望，但还是理解地说：“哦，那好吧……工作重要。那你别忘了下周的企业家座谈会啊！”

　　“好的，我记得。”韩辰应付了几句，挂了电话。

　　他靠在椅子上，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此刻，他更想听到的是另一个人的声音。他拿出加密手机，发了一条信息过去：“会开完了，方案原则通过。谢谢。”

　　很快，林薇回复了，依旧言简意赅：“知道了。硬仗在后面，警惕软执行。廖和牛，不会轻易罢休。”

　　果然，她永远都能看到下一步的棋。韩辰回复：“明白。正在准备。”

　　刚放下手机，办公室门又被敲响了。进来的是研究室综合处的处长，脸色有些古怪，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秘书长，有份文件需要您签批一下。另外……有件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处长显得有些犹豫。

　　“什么事？直说。”韩辰皱眉。

　　“刚才……省政府办公厅那边转过来一份关于方案征求意见的反馈函，是工商局正式回复的。语气……语气非常强硬，提了几十条反对意见，几乎把方案的核心内容全盘否定了。而且……而且他们同时把这个反馈函，抄送给了所有的省领导和相关厅局……”处长的声音越说越小。

　　韩辰的心猛地一沉！果然来了！常委会才刚刚结束，牛局长的反击就来了！而且如此迅速、如此强硬！这分明是公开表达不满，试图制造舆论压力，给后续的落实设置障碍！

　　他接过那份厚厚的反馈函，快速浏览了一遍，字里行间充满了技术性刁难和看似冠冕堂皇的反对理由。

　　“好，我知道了。文件放这儿吧。”韩辰努力保持平静。

　　处长退了出去。韩辰看着那份反馈函，目光冰冷。他知道，这仅仅是一个开始。接下来的日子，他将面对无数这样的“软钉子”和“硬骨头”。

　　他拿起笔，在那份需要签批的文件上，用力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战士磨砺刀剑的声音。

　　硝烟并未散去，只是转移了战场。而他，已经做好了继续战斗的准备。

　　他拿起内部电话，拨通了政府办公厅负责此项工作的副主任号码，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李主任吗？我是韩辰。工商局的反馈意见我看到了。麻烦你安排一下，明天上午，请工商局、工信厅、政务办、标准委等几个关键部门的业务处长和技术负责人，到政研室开个协调会。我们一条一条地，把他们这几十条意见，掰开了、揉碎了，好好‘讨论’一下。”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透着一股冰冷的决心。

　　放下电话，韩辰走到窗前。省城的夕阳正缓缓落下，给城市披上一层金色的外衣。

　　风景很好，但他无暇欣赏。他知道，另一场更加繁琐、更加考验耐心和智慧的战斗，即将打响。

　　而这一次，没有常委会的聚光灯，只有无数个会议室内、文件堆里的无声较量。
　　http://www.c8e.cc/57601/92.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c8e.cc。笔趣看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m.c8e.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