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月下屠宰场

　　第三个夜晚，如期而至。

　　没有月亮。边荒的天像一口倒扣的墨锅，星辰尽数熄灭，只有风卷着粗粝的沙砾，抽打在秘境入口那块巨大的星陨石上，发出呜咽般的呜咽。

　　秘境广场。

　　没有灯火。只有星遥手中逆星盘核心碎片散发的、被压到极限的幽蓝微光，勉强勾勒出众人沉默的剪影。

　　一百零九名还能站着的守星族人，盘坐在冰冷地面上，手掌紧贴阵纹。他们是阵法的第一层薪柴，也是最后的血肉屏障。霍辰站在最前，握剑的手，骨节白得发青。

　　苏茹和敖青璃一左一右，守在林凡身后三步。苏茹的剑已出鞘半寸，寒气丝丝缕缕。敖青璃的龙枪插在地上，双手抱胸，龙瞳在黑暗中泛着淡淡的金芒，死死咬住入口方向。

　　星遥捧着逆星盘核心，站在林凡侧后方，呼吸轻不可闻，全部心神都与下方的【星殒血煞禁】以及手中碎片相连，身体因过度紧绷而微微发抖。

　　林凡站在所有人之前，黑袍几乎融进黑暗里。只有那双眼睛，沉静地看着幽深的入口。

　　他在等。

　　等第一缕不属于这里的阴风。

　　子时刚过。

　　来了。

　　没有声音。就像墨汁洇进宣纸，一丝极淡、极冷、粘稠如油的阴气，悄无声息地从入口处“渗”了进来。

　　空气骤然变重。

　　地面泛起细密的霜花。

　　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七道强弱不一，但都远超金丹的阴冷气息，如同无形的触手，缓缓探入。最强的那一道，晦涩深沉，像不见底的寒潭，仅仅是扫过，就让几个修为较低的守星族人闷哼一声，嘴角溢血。

　　元婴。不止一个。

　　林凡眼神没动，甚至抬手，做了个“稳住”的手势。

　　七道身影，像从阴影里“浮”出来一样，出现在入口，缓缓步入广场。

　　为首一人，身形干瘦，披着宽大的漆黑斗篷，兜帽遮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苍白尖锐的下巴。他拄着一根扭曲的、仿佛人骨拼接的惨白手杖，顶端镶着一颗缓缓转动的灰色眼珠。

　　他身上的气息，就是那道寒潭——元婴中期，甚至可能是顶峰。

　　他身后左右，站着两人。左边是个矮胖老者，脸如橘皮，笑眯眯的，眼缝里却全是残忍的光，手里盘着两颗哀嚎的骷髅头，元婴初期。右边是个笼在浓稠黑雾里的高大人影，看不清面目，只有两点猩红在雾里闪，气息同样元婴初期，但更加暴戾不稳。

　　再后面，是四个黑袍修士，皆金丹后期，手持招魂幡、丧魂铃等邪器，站成诡异的阵型。

　　“啧。”矮胖老者先开口，声音尖得像指甲刮玻璃，“这就是守星族最后的老鼠洞？真够寒碜。霍辰小子，三天了，东西呢？还有，杀我徒弟血冥的杂种，自己滚出来，老祖我发发善心，让你死得痛快点儿。”

　　他目光扫过全场，在林凡身上顿了顿，又掠过苏茹和敖青璃，眼里淫邪一闪：“还有两个不错的小娘皮，正好拿来炼阴姬……”

　　“说完了？”林凡开口，声音不大，像冰碴子砸地。

　　矮胖老者笑容一僵。

　　为首那斗篷人，兜帽微抬，灰色眼珠转向林凡，沙哑如磨砂的声音响起：“金丹巅峰……林凡？暗夜余孽。逆星盘碎片，在你身上。”

　　陈述句。带着碾死虫子般的漠然。“交出来，自裁。此地所有人，可留全尸，魂魄入我幽冥道轮回，算恩赐。”

　　恩赐。两个字，轻飘飘的。

　　林凡笑了。嘴角勾起很小的弧度，眼神却更冷。

　　“想要？”他慢慢抬起右手，掌心向上，幽蓝光芒一闪而逝，故意泄出一丝碎片波动，“在这儿。”

　　波动泄出的瞬间，对面七人气息同时一紧！贪婪，杀意，势在必得！

　　就是现在！

　　“星遥！”林凡厉喝。

　　“启！”星遥早已绷到极限，闻声将全身法力连同星钥传承之力，狠狠灌入碎片！

　　“嗡——！！！”

　　幽蓝光芒暴涨！不是攻击，是信号！

　　地下，那颗被炼入阵眼的黑色幽冥晶石，猛地发出尖锐的、不似人声的哀鸣！内部被篡改的符文疯狂闪烁，紧接着——

　　“轰！！！”

　　晶石，炸了！

　　不是物理爆炸，是能量逆冲！它内部预设的定位、威慑、后手，被星遥通过碎片和阵法强行逆转、引爆、灌回了它与主人（很可能是斗篷人）之间的隐秘联系通道！

　　“呃！”斗篷人闷哼，骨杖顶端的灰色眼珠“咔嚓”裂开一道缝！周身晦涩气息剧烈一晃，吃了自己“礼物”的暗亏！

　　但这只是开始！

　　“星殒血煞禁——开！”霍辰嘶吼，与所有守星族人同时喷出心头精血，洒在阵纹上！

　　整个广场，地面、墙壁、残缺穹顶，瞬间亮起密密麻麻、交织血光与星辉的恐怖纹路！积攒万年的残余星力、新死的血煞怨气、净化后的幽冥死气残渣、所有人燃烧的精血与意志……所有能量被阵法疯狂抽吸、混合、压缩！

　　穹顶破损处，竟隐隐显出一片扭曲的星空幻影，一颗“星辰”拖着血色尾焰，轰然“坠落”！

　　目标，锁定那七人所在的区域！

　　“混账！竟敢……”矮胖老者又惊又怒，没想到这群蝼蚁不仅没逃，还敢设这种同归于尽的阵！他猛地抛出两颗骷髅，化作两面白骨巨盾挡在身前。黑雾人影厉啸，周身黑雾暴涨，化作无数鬼手抓向四周阵纹，试图撕开。

　　四个金丹后期慌忙催动法器护体。

　　唯有斗篷人，在最初闷哼后迅速稳住，兜帽下传出冰冷的声音：“雕虫小技，借外力，终是蝼蚁挣命。”

　　他抬起骨杖，对着空中那“陨落”的血色星辰虚影，轻轻一点。

　　“幽冥，镇。”

　　一股仿佛来自九幽深处的沉重、腐朽、镇压万物的法则之力弥漫开来，那“陨星”下坠之势，竟真的微微一滞！连周围狂暴的能量乱流都平复了些许！

　　元婴中期对规则的初步掌控，恐怖如斯！

　　阵法虽强，但主持者修为太低，眼看就要被强行镇压、瓦解！

　　所有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此刻。

　　林凡动了。

　　在斗篷人点出骨杖，心神法力集中于镇压阵法的刹那。

　　他等的就是这个瞬间——对方最强之人，旧力已出，新力未生，且被阵法牵制、被晶石反噬、心神出现一丝空隙的绝对刹那！

　　没有声息。林凡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原地消失，不是遁法，是快到了极致，融入了周围因阵法启动而剧烈波动的能量乱流和光影里。

　　断剑，不知何时已在手中。剑身不再暗金，蒙上了一层混沌的灰暗，所有气息敛到了极致。

　　暗皇剑意第三重——无光！

　　潜行、隐匿、蓄势、爆发，融为一体。剑出无光，杀人无影。

　　目标，不是斗篷人，也不是矮胖老者或黑雾人影。

　　是那四个站位靠后、正全力防御阵法冲击、且因为斗篷人出手镇压而心神稍松的——

　　金丹后期修士。

　　第一个。断剑从持幡修士后颈无声刺入，混沌剑气瞬间绞碎神魂，尸体未倒，林凡已如轻烟掠至第二名摇铃修士身侧，剑锋抹过咽喉。

　　快！太快！时机妙到毫巅！趁着阵法牵制、强者分神、同伴死亡的瞬间惊愕！

　　第三名修士骇然转身，丧魂钉刚要打出，眼前只剩一道急速放大的灰暗剑尖。

　　“噗。”

　　眉心一点红。

　　第四名修士肝胆俱裂，尖叫飞退，同时祭出一面漆黑小盾。

　　断剑点在小盾中心。

　　“咔。”

　　盾裂。剑尖透盾而出，刺入胸口，剑气爆开。

　　兔起鹘落，电光石火！

　　从林凡消失，到四名金丹后期变成四具渐冷的尸体，总共不过两息！

　　直到此刻，那被斗篷人稍稍阻滞的“星殒血煞”能量，因为少了四个金丹后期的抵抗和干扰，且吸收了四人死亡瞬间逸散的精气神魂，威力竟不降反增，轰然冲破了“幽冥镇”的压制，狠狠砸落！

　　“找死！！！”矮胖老者目眦欲裂，他离得最近，看得最清，没想到这金丹小子如此狠辣狡诈，专挑软柿子捏，还一举破了阵！他操控两面白骨盾牌猛地合并，挡向坠落的血色能量，同时张口喷出一股腥臭的碧绿毒火，卷向刚刚显出身形、气息因爆发而微乱的林凡！

　　黑雾人影也咆哮着，无数鬼手舍弃阵纹，抓向林凡。

　　斗篷人兜帽下的目光，第一次真正落在了林凡身上。那目光里有惊怒，有杀意，更有一种……发现猎物的冰冷兴味。

　　“有点意思。”沙哑的声音响起，他骨杖再点，这次不是镇阵法，而是遥遥锁定林凡，“但，到此为止。”

　　元婴中期的威压，混合幽冥法则的束缚力，如同无形枷锁，瞬间笼罩林凡！

　　血色能量轰然砸在矮胖老者的白骨盾上，爆开漫天血光与骨屑，矮胖老者闷哼倒退，盾牌破碎。残余能量和混乱的阵法乱流席卷整个广场。

　　风暴中心，林凡独自面对一名元婴中期、两名元婴初期的含怒锁定。

　　他擦了擦嘴角因强行爆发而溢出的血，看着逼近的毒火、鬼手、点来的骨杖。

　　非但没惧，眼中那团冰冷的火，烧得更旺了。

　　屠宰，才刚开始。

　　（第166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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