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霜菊煮酒，岁岁长安

　　丘山的冬日来得静悄悄的，一夜霜风过后，庭院里的枫叶落尽，只留光秃秃的枝桠伸向灰蓝的天空，倒是墙角那几丛耐寒的野菊，开得愈发精神，金黄的花瓣上凝着白霜，在暖阳下泛着细碎的光。

　　林砚坐在石桌旁，手里摩挲着一只陶壶，壶身刻着简单的凤纹，是她前些日子照着古籍拓片亲手捏的。陶壶里煮着去年酿的菊酒，温火煨着，醇厚的酒香混着菊香，一丝丝漫出来，缠绕着鼻尖。

　　小满端着一碟刚蒸好的菊糕走出来，身上穿着件杏色的棉袄，袖口挽着，露出一截皓腕。她将菊糕放在石桌上，伸手探了探陶壶的温度，眉眼弯成了月牙：“酒温得差不多了，再煮就要过了。”

　　林砚抬眼，目光落在她鬓边沾着的一点面粉上，忍不住伸手替她拂去。指尖触到微凉的皮肤，小满微微偏头，笑靥浅浅：“刚揉面时蹭的，陈默和李瑶那两个孩子，说想吃我做的菊糕，这不，多蒸了一碟。”

　　“他们啊，”林砚失笑，提起陶壶，往两个青瓷杯里斟酒，琥珀色的酒液晃了晃，漾出一圈细密的涟漪，“昨天还说，要把凤蕴馆的冬季研学项目定成‘霜天寻菊，古法酿酒’，倒是把凤族的生活智慧摸透了。”

　　小满端起酒杯，凑到鼻尖嗅了嗅，眉眼间满是惬意。她轻轻抿了一口，酒液入喉，带着淡淡的甜，暖意从胸口漫开，驱散了冬日的寒。“还记得去年这个时候吗？我们刚从黑石城回来，也是这样坐在庭院里煮酒，那时青蕴草才刚发芽，凤蕴馆还只是一张草图。”

　　林砚望着杯中酒液，目光渐渐悠远。是啊，不过一年的光景，却像是走过了半生。黑石城的生死决战，灵泉谷的意外发现，主峰之巅的同心血契，还有凤蕴馆里来来往往的笑脸……一幕幕在眼前闪过，最终都化作心头的暖。

　　“记得。”她轻声道，指尖握住小满的手，掌心相贴，温热的温度传递过来，“那时你说，等一切尘埃落定，我们就守着丘山，看春生夏长，秋收冬藏。”

　　小满的脸颊微微泛红，反手握紧她的手，指尖划过她掌心的薄茧——那是握地质锤、攀悬崖、整理古籍留下的痕迹，每一道，都刻着两人并肩走过的路。“现在不就是了吗？你看，”她抬手指向院门外，“赵老带着村民在扫雪，准备给凤蕴馆的展柜裹上棉毡；山脚下的研学基地，已经有孩子在堆雪人了；还有主峰的水晶球，昨夜我起夜时看见，它的光比往常更柔和了些。”

　　林砚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果然看见院门外的雪地里，几个身影在忙碌着，欢声笑语顺着风飘进来，清朗朗的，格外悦耳。灵狐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嘴里叼着一只毛绒绒的雪球，跑到石桌旁，蹭了蹭林砚的裤腿，喉咙里发出撒娇似的呼噜声。小灵兔蹲在菊丛旁，正用前爪扒拉着霜花，红眼睛在阳光下亮得像玛瑙。

　　两人相视一笑，又举杯碰了碰，酒液入喉，暖意更浓。

　　这时，陈默和李瑶抱着一卷厚厚的画册走进来，脸上带着兴奋的红。“林老师、小满老师！你们看！”李瑶将画册摊开在石桌上，里面是一张张彩铅画，画的是丘山的四季风光——春日的青蕴草芽，夏日的灵泉谷溪流，秋日的枫林红叶，冬日的雪落菊黄，每一幅画的角落，都写着一行小字：凤族智慧，山海共生。

　　“这是我们整理的研学手册配图，”陈默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想让来研学的孩子们，能更直观地感受到丘山的美，还有凤族‘与自然共生’的理念。”

　　林砚拿起画册，指尖拂过画纸上细腻的笔触，心中涌起一股暖流。画册的最后一页，画着两个人的背影，并肩站在主峰之巅，身后是悬浮的水晶球，脚下是漫山的红叶。旁边的小字是：守山之人，岁岁长安。

　　“画得真好。”林砚的声音有些哽咽，她抬头看向两个年轻人，眼中满是欣慰，“凤族的传承，终于有人接棒了。”

　　小满也红了眼眶，她伸手揽住李瑶的肩膀，笑着说：“这画册，就放在凤蕴馆的资料区，让每一个来的人都能看到。”

　　午后的阳光渐渐暖起来，霜花融了，菊香更浓。陶壶里的菊酒还在煨着，石桌上的菊糕冒着热气，画册摊开在阳光下，彩铅的颜色鲜亮得晃眼。

　　灵狐趴在石桌下，蜷成了一团毛茸茸的球；小灵兔跳到小满的膝头，眯着眼睛晒太阳。院门外的笑声还在继续，远处的主峰上，水晶球的光芒柔和而坚定，像是一颗永不熄灭的星。

　　林砚握着小满的手，望着眼前的一切，突然觉得，所谓的岁月静好，大抵就是这般模样——有爱人在侧，有知己相伴，有传承可守，有山海可依。

　　她低头，在小满的额角印下一个轻吻，声音温柔得像风：“往后岁岁年年，我们都守在这里，看霜菊煮酒，等春暖花开。”

　　小满仰头看她，眼底盛着星光，轻轻应了一声：“好。岁岁长安。”

　　风掠过庭院，卷起一缕菊香，漫过丘山的每一寸土地，漫过凤蕴馆的窗棂，漫过主峰之巅的水晶球，像是在诉说着一个关于守护与传承的故事，绵长而温暖，岁岁年年，永不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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