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沉寂之森与命运歧路

　　空间跳跃的余韵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五脏六腑被强行揉捏后的翻江倒海和灵魂层面的剧烈眩晕。艾伦重重摔落在潮湿松软的地面上，呛出一口带着内脏碎片的淤血，眼前一片模糊的金星。灵魂本源的创伤在强行催动空间跳跃后彻底爆发，如同无数烧红的烙铁在颅内灼烧，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濒临崩溃的剧痛。

　　他强忍着几乎要撕裂意识的痛苦，挣扎着撑起上半身，目光急切地扫视四周。

　　他们似乎落在了一片完全陌生的森林里。参天古木遮天蔽日，树冠浓密得几乎透不进阳光，只有些微惨绿的光斑透过缝隙洒落，照亮了地面上厚厚的、不知积累了多少年的腐殖质。空气潮湿阴冷，弥漫着浓郁的泥土气息和一种……令人不安的死寂。没有鸟鸣，没有虫嘶，甚至连风都仿佛被这片森林吞噬了声音。

　　幸存的暗爪族人横七竖八地躺倒在地上，大多处于昏迷或半昏迷状态，呻吟声微弱。卡萨和洛克勉强保持着清醒，正踉跄着检查族人的情况，脸上写满了劫后余生的疲惫与凝重。茉艾拉跪在不远处，正用矮人粗粝却有效的手法为一个重伤的战士紧急止血。

　　艾伦的目光越过他们，疯狂地搜寻着。

　　找到了！

　　泰拉躺在离他不远的一棵巨树下，依旧昏迷不醒，但呼吸似乎比之前平稳了一些，过度燃烧皇血带来的高热也消退了不少，只是脸色苍白得吓人。茉艾拉已经简单处理过她身上的伤口。

　　那……莱拉呢？

　　艾伦的心猛地揪紧，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来。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向记忆中莱拉坠落的方向。

　　在一丛异常巨大的、散发着微弱荧光的蘑菇旁，他看到了她。

　　莱拉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只是睡着了。但她的状态比泰拉要糟糕得多。【山峦之誓】的碎片散落在身边，那身精致的精灵链甲胸口位置有一个触目惊心的、被黑暗能量侵蚀后的焦黑凹陷。她脸上没有一丝血色，银色的长发黯淡无光，原本温润的皮肤冰冷得吓人。最让艾伦心脏骤停的是，他几乎感觉不到她的呼吸和心跳，只有一丝微弱到极致的、仿佛随时会断绝的生命气息，如同风中残烛。

　　“莱拉……”艾伦的声音嘶哑破碎，他扑到她身边，颤抖的手指按上她的颈动脉，那微弱的搏动几乎无法察觉。灵魂印记的光芒不顾一切地亮起，扫描着她的状况。

　　结果让他如坠冰窟。

　　身体多处骨折和内出血，这还不是最致命的。真正可怕的是那道毁灭光矛中蕴含的混沌法则之力，已经侵入了她的心脉和灵魂核心，正在持续不断地湮灭着她的生机与圣光本源。普通的治疗术，哪怕是高阶的自然魔法或圣光，面对这种源自“吞噬者之影”本体的恶毒力量，也收效甚微。

　　她就像一个精美的瓷娃娃，被从内部凿开了裂缝，生命力正不可逆转地流逝。

　　“不……不会的……”艾伦喃喃自语，双目赤红，不顾自身灵魂撕裂般的痛苦，将所剩无几的秩序之力疯狂地渡入莱拉体内，试图驱散那些如同附骨之疽的混沌能量，修复她受损的灵魂。

　　但就像用一杯水去浇灭森林大火，他的力量投入进去，只能勉强延缓那湮灭的速度，根本无法逆转。混沌法则的层级太高，他的秩序之力虽然同源高阶，但量太少，且他自身状态极差。

　　冷汗浸透了他的后背，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淹没他的意识。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咳嗽声传来。泰拉悠悠转醒。她挣扎着坐起身，皇血觉醒后带来的强大恢复力让她比其他人更快地摆脱了空间跳跃的后遗症，但身体的虚弱和精神的疲惫依旧显而易见。她环顾四周，陌生的环境让她瞬间警惕，但当她看到不远处那个跪在莱拉身边、背影剧烈颤抖的艾伦时，心中猛地一沉。

　　她踉跄着走过去，看到了莱拉那几乎毫无生气的模样。无需艾伦解释，那萦绕在莱拉身上、令人心悸的黑暗湮灭气息已经说明了一切。

　　“她……”泰拉的声音干涩。

　　“混沌法则侵蚀……我……阻止不了……”艾伦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压抑，他没有回头，双手依旧死死按在莱拉胸口，徒劳地输送着力量，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泰拉看着他那绝望的背影，看着他为了拯救莱拉而不顾自身濒临崩溃的状态，心中那在试炼回廊中看清的复杂情感再次翻涌起来。有心疼，有理解，也有一丝……连她自己都唾弃的、微妙的酸楚。但她很快将这股情绪压下，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她蹲下身，仔细感知着莱拉的状况。皇血之力对生命能量的感知极其敏锐，她能“看”到那如同黑色蛛网般缠绕在莱拉心脉和灵魂上的毁灭性能量，正在一点点吞噬着那微弱的圣光火种。

　　“常规方法没用。”泰拉的声音沉静下来，带着一种属于皇者的决断，“需要更本源的力量，或者……找到克制这种混沌法则的东西。”

　　艾伦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她，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你有办法？”

　　泰拉摇了摇头，金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无奈：“我的皇血充满生命力，但性质过于霸道，强行注入只会加速她的崩溃。除非……”她顿了顿，似乎在回忆传承中的知识，“除非能找到‘生命之泉’的泉水，或者‘月井’的精华，那种最纯粹的生命本源之力，或许能中和混沌的湮灭效果。”

　　生命之泉？月井？这些都是传说中的圣地，踪迹缥缈，远水解不了近渴。

　　希望似乎再次变得渺茫。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着检查环境的洛克走了过来，他的手中拿着几片沾着露水的、形状奇特的银色叶片。“这里的植物……我没见过。能量反应很微弱，但很奇特，带着一种……安抚和净化的意味。”他将叶片递给艾伦。

　　艾伦接过叶片，灵魂印记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却异常纯净平和的波动。这波动……与他感知到的、萦绕在这片森林中的那种死寂感截然不同，仿佛是这个绝望环境中唯一的一点生机。

　　他心中一动，强忍着剧痛，将精神力顺着这片叶子的能量痕迹向森林深处延伸。

　　穿过层层叠叠的死寂与阴暗，在森林极深处，他的“感知”触碰到了什么东西——一股虽然微弱、却源源不绝的、温暖而充满生机的能量源！那感觉……有点像精灵的魔力，却又更加古老、更加贴近自然的本源！

　　“森林深处……有东西！”艾伦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光芒，“一股很强大的生命能量源！或许……或许对莱拉有帮助！”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过来。

　　“多远？路上有什么危险？”卡萨喘着粗气问，他的一条胳膊不自然地扭曲着，显然也受了不轻的伤。

　　“感知不清楚，距离不近。至于危险……”艾伦摇了摇头，“这片森林给我的感觉很不好，那死寂本身可能就是最大的危险。”

　　但这是目前唯一的希望。

　　泰拉站起身，尽管身体依旧虚弱，但眼神已然恢复了锐利和决断。“我去。”她看着艾伦，语气不容置疑，“你留下，照顾莱拉和族人。你的状态比我还差，不能再折腾了。卡萨、洛克，你们也留下，保护营地。”

　　“不行！太危险了！”艾伦下意识地反对。让刚刚重伤未愈的泰拉独自深入这片未知而诡异的森林？

　　“这是唯一的办法。”泰拉打断他，目光落在莱拉苍白的脸上，复杂的神色一闪而过，“她救过我，救过大家。现在，该我了。”她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而且，我对生命能量的感知比你更强，更容易找到目标。”

　　艾伦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知道无法改变她的决定。他张了张嘴，最终只能沉重地点了点头，将一枚闪烁着微光的、由秩序之力凝结成的简易护符塞进她手里。“遇到危险，捏碎它，我会尽力感应到。”

　　泰拉握紧了那枚尚带着他体温的护符，深深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昏迷的莱拉，不再犹豫，转身，拖着依旧有些虚浮的脚步，毅然决然地踏入了那片弥漫着死寂与未知的森林深处。

　　艾伦看着她消失在浓密林木后的背影，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担忧、感激，以及一丝挥之不去的、复杂的悸动。他收回目光，重新专注于莱拉，将那片蕴含着微弱生机的银色叶片轻轻放在她的额头上，希望能暂时延缓生机的流逝。

　　沉寂的森林中，希望与危险并存。一条通往未知救援的歧路，由刚刚认清内心的虎族女皇独自踏上。而留在原地的秩序行者，则守护着奄奄一息的圣光，在绝望中等待着命运的裁决。两人的情感，在这生离死别的考验面前，变得更加深刻，也更加扑朔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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