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遗产回收

　　“遗产回收”四个字，如同冰冷的金属碰撞声，在世界树核心区域回荡。银白光束消散后，只留下那段复杂的几何图形和清晰的坐标，深深烙印在林远的意识中，以及那股挥之不去的、属于“观星者”的绝对理性与疏离感。

　　希望与危机感交织，如同冰火同炉。对方回应了，但意图难测。“回收”一词，听起来更像是对待无主物品，而非对待一个拥有独立意志的文明及其守护者。

　　“它们……想‘回收’什么？盖亚的种子？还是……整个星炬的遗产？”星熠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紫眸中充满了担忧。刚刚那场惊心动魄的拉扯，让她心有余悸。

　　林远凝视着掌心重新稳定下来、却似乎与之前有些不同的火种。那点湛蓝色的数据种子依旧沉睡，但在其周围，隐约多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银白色的能量脉络，仿佛被“观星者”的光束留下了某种标记。

　　“不知道。”林远缓缓摇头，目光却异常坚定，“但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盖亚的日志指出，它们拥有完整的设计图。没有那些蓝图，我们不可能真正重建星炬，更别说让盖亚复苏。”

　　消息很快在联合指挥部的高层传开。沃克上校通过远程全息影像参与了紧急会议，他的脸色同样凝重。

　　“这个坐标位于柯伊伯带外侧一片从未被详细探索过的星云残骸区，”静语调出星图，标注出坐标位置，“环境复杂，充满了高强度辐射和引力异常。以我们现有的舰船性能，前往那里风险极高。而且……我们无法确定这是否是一个陷阱。”

　　“但我们必须去，不是吗？”沃克上校沉声道，他看向林远，“林远博士，你是关键。‘观星者’指定要‘携带核心种子及完整权限者’。这意味着，只有你能去。”

　　这是一个无法回避的事实。林远是星炬火种的持有者，是盖亚选择的“钥匙”，也是目前唯一被“观星者”认可（或者说指定）的对话者。

　　“我明白。”林远点头，“我会去。但我们需要做好准备。‘叶影号’需要尽可能强化，以应对那片区域的恶劣环境。另外……我需要一个备份计划。”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如果……如果我未能返回，或者发生了最坏的情况，沃克上校，星熠，大长老，你们必须带领剩下的人，寻找其他生存之路。‘湮灭之眼’只是暂时离去，谁也不知道它何时会回来，或者……会不会有其他的‘收割者’被吸引过来。”

　　会议室内一片沉默。这近乎是遗言般的交代，沉重得让人窒息。

　　准备工作在一种悲壮而紧迫的氛围中展开。龙人工匠与人类工程师联手，利用所能找到的最好材料和从残骸中回收的“守望者”前哨站部分技术，对“叶影号”进行了极限改装，强化其护盾和动力系统。静语则全力分析那个坐标区域的环境数据，试图找出相对安全的航线。

　　林远则利用最后的时间，尽可能地恢复力量，并与掌心的火种进行更深层次的沟通。他尝试着去理解那丝新出现的银白色能量脉络，却发现它如同最精密的锁，与火种核心紧密相连，无法剥离，也无法主动驱动，仿佛只是一个……“信标”或者“认证标识”。

　　三天后，一切准备就绪。

　　世界树外围平台，“叶影号”如同经过涅盘重生的银色飞鸟，流线型的舰体上闪烁着龙人生物科技的光泽与人类合金的冷辉。林远与星熠、大长老、沃克上校等人做最后的告别。

　　没有过多的言语，所有的嘱托与担忧，都凝聚在沉重的目光和紧紧的握手中。

　　“一定要回来。”星熠紧紧抱住林远，声音哽咽。

　　“我会的。”林远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然后毅然转身，走进了“叶影号”的舱门。

　　引擎启动，银色的飞船缓缓升空，冲破贝塔星的大气层，化作一道流光，朝着那片未知而危险的星云残骸区驶去。

　　航程漫长而孤寂。林远独自坐在驾驶舱内，看着舷窗外飞速掠过的星辰。他反复回忆着与“观星者”有限的几次接触，试图从中分析出它们的行为模式，但得到的只有更多的谜团。

　　终于，“叶影号”抵达了目标坐标附近。眼前的景象令人震撼——那是一片由超新星爆发后形成的、色彩斑斓却充满致命辐射的星云，巨大的尘埃云如同宇宙的纱幔，其中隐藏着无数破碎的星体残骸和扭曲的引力旋涡。

　　根据坐标指引，林远操控飞船，小心翼翼地穿梭在这片危险的迷宫中。辐射撞击在强化护盾上，发出连绵不绝的爆鸣。引力异常让飞船像暴风雨中的小舟般颠簸不定。

　　最终，他来到了坐标精确指示的位置——那是一片相对空旷的虚空，只有正中央，悬浮着一个……巨大无比的、由某种未知银白色金属构成的、如同盛开莲花般的平台。平台中央，静静地停泊着那艘熟悉的银白梭形飞船。

　　“观星者”早已在此等候。

　　林远深吸一口气，操控“叶影号”缓缓降落在银白平台之上。他刚走出舱门，那艘银白飞船的舱壁便如同水银般流动起来，打开了一道门户，内部是柔和而冰冷的白光。

　　一个清晰的意念传入他脑中：

　　【单独进入。携带‘种子’。】

　　林远握了握拳，将掌心的火种光芒收敛，迈步走进了那扇门。

　　门内是一个纯白色的、没有任何装饰的巨大空间，只有中央悬浮着一个不断旋转的、由无数光点构成的复杂模型——那模型的结构，赫然与完整的“星炬”网络设计图完全一致，甚至比盖亚数据库中的还要详尽、完美！

　　银白飞船的意念再次响起，依旧不带任何感情：

　　【检测到‘守护者’遗产‘星炬’核心单元（损坏状态）及附属AI‘盖亚’核心数据（休眠状态）。根据远古协议第VII章，启动‘遗产回收’程序。请移交权限及载体。】

　　移交？林远的心猛地一沉。果然是这样吗？它们只是来收回“遗失”的财产，根本不在意他们的死活？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作，而是抬起头，朗声问道：“‘回收’之后呢？这个星系，这里的文明，会怎么样？”

　　短暂的沉默后，那冰冷的意念回应：

　　【数据不足，无法预测。‘回收’程序优先级高于局部文明观测。】

　　局部文明观测……原来在他们眼中，人类和龙人文明，仅仅只是“局部观测”的对象吗？

　　林远看着那悬浮的、完美的星炬模型，又感受着掌心火种中盖亚沉睡的意志，一个念头如同野火般在他心中燃起。

　　他不能交出火种！这不仅关乎盖亚的复苏，更关乎两个文明的未来！他必须……谈判！或者说，冒险一搏！

　　他缓缓抬起手，掌心的火种再次亮起，但这一次，他主动激发了其中那丝属于“守护者”的古老频率，以及……他自身那融合了秩序与混沌的、独一无二的平衡之力！

　　“我，林远，‘星炬’权限持有者，‘盖亚’守护者，要求与‘观星者’进行对等协商！”他的声音在这纯白空间中回荡，“‘回收’并非唯一选择。我们可以……合作。”

　　纯白空间内的光芒，因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和宣言，第一次……出现了极其细微的、不稳定的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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