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火种裁决

　　“与地层融合？！”

　　林远撑着几乎虚脱的身体，望向那道撕裂大厅的深渊。暗红的地热光芒映在他苍白的脸上，汗水混着灰尘滑落。静语传来的消息让所有刚经历完撞击幸存下来的队员，心再次沉入谷底。

　　外部监视器传回的最后模糊画面显示，撞击坑中央，那个扭曲的、带着“冥渊”侵蚀痕迹的“守望者”前哨站核心，正如同拥有生命的金属巨兽般，伸出无数粗壮的、闪烁着不祥紫黑色能量的触须，深深扎入“回声谷”的冰岩地层之中。它的结构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改变、膨胀，仿佛要将自己变成这颗卫星的一颗毒瘤，一个永久性的侵略堡垒。

　　“它在抽取卫星的地核能量！同时……它还在持续释放强烈的精神干扰波！”静语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痛苦，显然远程监控站也受到了影响，“我们的系统正在被渗透……部分人员出现精神恍惚、攻击同伴的迹象！”

　　内外交困！

　　就在林远强迫自己冷静，思考对策时，他随身携带的、与“远航号”及世界树总部直连的加密通讯器，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非标准的接入请求。频道标识……来自地球联邦第二批舰队，“开拓号”！

　　林远心中一凛，接通了频道。

　　霍克将军那冷硬的面孔出现在小型全息投影中，背景是“开拓号”威严的舰桥。他的眼神锐利如鹰，没有任何寒暄，直接切入主题：

　　“林远博士，我们监测到‘回声谷’方向出现极高能量层级的异常空间扰动和撞击事件。根据《地外文明接触紧急事态法案》第7条第3款，在指挥官失联或判断其决策可能危及人类整体利益时，舰队副官有权启动紧急裁决程序。”

　　他的话语如同冰冷的法槌敲下。

　　“我正式通知你，赵猛副官已提交紧急报告，指控你在此次危机事件中决策失误，导致勘探队陷入绝境，并可能引发不可控的外星威胁。鉴于当前严峻形势，舰队司令部已授权赵猛副官暂时接管‘远航号’及所有隶属探险队的直接指挥权，直至危机解除并完成审查。”

　　投影一侧，分屏亮起，出现了赵猛的身影。他站在“远航号”的指挥席上，脸色肃穆，眼神中却带着一丝压抑已久的、近乎狂热的决绝。

　　“林远舰长，为了探险队全体成员的安全，为了人类文明的利益，请你及勘探队成员暂时在原地等待救援。重复，请放弃抵抗，等待接收指令。”

　　通讯被单方面切断。

　　“他们这是叛变！”一名人类队员愤怒地吼道，脸上充满了被背叛的震惊。

　　林远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带着尘埃和焦糊味的冰冷空气。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赵猛，或者说他背后的殖民派势力，终于借着这次足以动摇他权威的“回声谷危机”，发起了蓄谋已久的夺权行动。他们不仅要掌控舰队，更可能……是想夺取星炬的控制权，乃至与“冥渊”进行某种危险的“谈判”？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星熠的声音通过龙人特有的心灵感应传来，带着坚定的支持，“世界树这边也收到了类似通告，大长老正在周旋。但霍克的舰队……已经开始向世界树方向施加压力。”

　　林远睁开眼，目光重新变得锐利而清澈。内忧外患，必须当机立断。

　　“静语，”他重新连接上远程支持频道，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屏蔽‘开拓号’和‘远航号’对勘探队的所有通讯。你能做到吗？”

　　“……可以！利用‘回声谷’残存的远古信号屏蔽层，结合我们刚刚破解的部分‘织网者’协议碎片，能暂时做到！”静语立刻回应。

　　“很好。然后，集中所有计算资源，分析那个融合体前哨站的能量结构弱点，尤其是它与地层的连接点！”

　　吩咐完静语，林远看向身边的队员们，人类与龙人混杂的脸上，此刻都写着紧张，但更多的是对他的信任。

　　“诸位，”林远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我们没有时间等待‘救援’，也没有资格放弃。背后是虎视眈眈的同胞，面前是企图吞噬一切的敌人。我们脚下，是远古遗留的堡垒，我们手中，握着通往未来的火种。”

　　他抬起手，掌心中，星炬火种再次燃起，这一次，不再是温和的秩序之光，而是带着一丝决绝的、仿佛能焚尽一切虚妄的炽白。

　　“现在，我们要同时打赢两场战争——对外，摧毁那个侵蚀我们家园的毒瘤；对内，夺回属于我们的未来和尊严！”

　　他的目光投向那扇被震开的、扭曲的闸门。

　　“第一步，夺回‘叶影号’！”

　　勘探队化作一支精锐的战斗小组，迅速而无声地穿过扭曲的通道，重返“回声谷”地表。外面的世界已然大变，天空被“风暴巨人”翻滚的云层和融合体前哨站散发的紫黑色能量场所扭曲，冰原上布满裂痕，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臭氧和金属烧熔的味道。

　　远远地，他们看到“叶影号”依旧停在原处，但周围已经被数台来自“远航号”的武装工程机甲包围，机甲上喷涂着赵猛派系的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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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强行登船！”林远下令。

　　战斗瞬间爆发！龙人工程师释放出强力的生物能量冲击，干扰机甲的传感器；人类科学家则利用对“叶影号”系统的熟悉，远程尝试重启引擎。林远一马当先，火种的光芒在他手中凝聚成一道炽热的光束，如同利剑般劈向一台试图攻击的机甲关节！

　　然而，就在他们与叛变机甲激战正酣时，地下深处，那个因为林远引导能量冲击而彻底沉寂的控制台残骸，突然再次亮起！这一次，不再是刺目的白光，而是一种深邃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幽暗光芒！

　　一股远比之前“织网者”协议更加古老、更加冰冷、带着无尽虚空与死寂气息的波动，猛地从地底扩散开来！

　　所有正在战斗的人，无论是林远一方，还是赵猛手下的机甲驾驶员，动作都瞬间僵住！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最原始的恐惧扼住了他们的心脏！

　　那幽暗的光芒在空中凝聚，化作一片扭曲的、不断变化的星图，星图中央，是一个缓缓旋转的、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旋涡。

　　一个没有任何感情，仿佛由宇宙真空本身发出的声音，直接在所有人的意识深处响起，用的是最古老、最基础的“守护者”通用信息码：

　　【……检测到‘织网者’协议超载运行……检测到大规模空间结构损伤……检测到‘冥渊’初级污染单位……】

　　【……符合‘文明过滤器’事件特征……根据‘守护者’最终指令第零条……启动‘收割者’协议广播……】

　　【……警告……‘收割者’先锋舰队……已响应信标……预计抵达此星域单位时间：72……】

　　【……文明存续概率评估中……评估结果：低于阈值……愿火种……能在永夜降临前……找到归途……】

　　广播戛然而止，幽暗的星图与漩涡瞬间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

　　但那股冰冷的绝望，却深深地烙印在每一个感知到它的生命心中。

　　“收割者……先锋舰队……72单位时间……”林远喃喃自语，他终于明白，“织网者”协议激活的深层空间信标，召唤来的不仅仅是眼前的这个被污染的前哨站，更是引来了一个连“守护者”都视为终极梦魇的、执行“文明过滤器”的恐怖存在！

　　战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无论是为了理念而叛变的赵猛部下，还是为了生存而战的勘探队员，都被这来自远古的、宣告文明倒计时的警告所震慑。

　　林远抬起头，目光穿过混乱的战场，仿佛看到了“远航号”上赵猛那可能同样震惊和茫然的脸。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沙哑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沉重，通过公共频道，向所有能听到的人说道：

　　“都听到了吗？这就是我们即将面对的……真正的敌人。内斗，还有意义吗？”

　　然而，通讯频道那头，赵猛压抑着恐惧的、偏执的声音传来：“这正是我们必须掌控一切的理由！只有集中所有力量，人类……才能在这场收割中幸存下来！”

　　叛变，并未因这则末日警告而停止，反而因对生存路径的不同理解，走向了更激烈的对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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