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崩裂的信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前方，是融合体前哨站那根最粗壮的能量触须，顶端凝聚的紫黑色能量球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的腐蚀波动，牢牢锁定了林远。后方，是赵猛通过强行突破的通讯频道传来的、冰冷彻骨的最后通牒——“开拓号”的主炮已然锁定。

　　上有轨道轰炸的毁灭阴影，下有远古污染体的致命威胁。林远陷入了真正的、十死无生的绝境。星熠试图冲过来援护，却被另外几条挥舞的触须死死拦住。其他队员在叛变机甲和能量触须的无差别攻击下苦苦支撑，根本无法提供有效支援。

　　冷汗沿着林远的鬓角滑落，但他眼神中的光芒却如同在绝壁风暴中燃烧的野火，没有丝毫摇曳。他不能死在这里，不仅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身后信任他的队员，为了两个文明尚存的一线希望，也为了……亲眼看看那所谓的“收割者”，究竟是什么模样！

　　“赵猛！”林远的声音透过通讯器，穿透了爆炸的轰鸣与能量的尖啸，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却又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你看看你周围！看看这片星空！‘收割者’的警告犹在耳边，它们要收割的是整个文明！你现在做的，不是在拯救人类，你是在帮它们提前完成清理工作！”

　　他一边说，一边将星炬火种的能量极其精妙地收敛、压缩，不再外放光华，而是全部内蕴于自身，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寻找着那个唯一的、稍纵即逝的突破口。他的目光死死锁定着能量触须根部的那个“应力畸点”坐标，大脑飞速计算着冲击路径和可能引发的能量反应。

　　“远航号”舰桥上，赵猛听着林远的话，脸色铁青。他何尝不知道“收割者”的威胁？但那未知的、远超理解的恐怖，反而加剧了他对“可控力量”的渴望。在他看来，林远那种试图与外星文明共存的理念，在“收割者”面前如同孩童的呓语，只会将人类拖入更深的深渊。

　　“为了多数人的生存，必要的牺牲无可避免！”赵猛几乎是低吼着回应，像是在说服林远，更像是在说服自己内心那丝不受控制滋生的动摇，“历史会证明我的正确！”

　　他抬手下令：“通知‘开拓号’，目标区域确认，授权……”

　　“报告！”通讯官突然急切地打断了他，“引擎室报告！主引擎供能线路出现异常波动，有人篡改了控制程序！我们暂时无法进行大幅机动！”

　　几乎是同时，静语的声音也再次切入林远的私人频道，带着一丝成功的急促：“林远！李斌他们得手了！暂时瘫痪了‘远航号’的主动力，赵猛短时间内无法为轨道轰炸提供精确引导！机会！”

　　内外的变故几乎同时发生！

　　就在赵猛因“远航号”的意外而分神，下达的命令出现一丝迟滞的瞬间；就在那根能量触须顶端的紫黑色能量球即将喷射而出的刹那——

　　林远动了！

　　他将所有凝聚的力量在这一刻轰然爆发！但他攻击的目标，并非那条锁定他的触须，也不是其根部的弱点，而是……他脚下坚实无比的冰岩大地！

　　轰！

　　炽白的火种能量如同决堤的洪流，狠狠灌入地面！这不是盲目的能量倾泻，而是遵循着静语传来的、关于“回声谷”底层能量通道的残存图谱！林远要以自身为引，强行激活这片远古中继站废墟沉寂了无数岁月的、最基础的能源网络！

　　“以星炬之名……点亮！”

　　伴随着林远意识中的呐喊，以他立足点为中心，一道道炽白的光纹如同苏醒的巨蟒，沿着冰层下古老的金属管道和能量回路疯狂蔓延、亮起！顷刻间，整个交战区域的冰原都被这突然复苏的远古光芒映亮！

　　这突如其来的、纯粹而磅礴的“守护者”秩序能量，对依赖于“冥渊”污染能量的融合体前哨站而言，无异于最猛烈的毒药！

　　“嘶——嘎！！！”

　　一声非人的、仿佛无数金属摩擦和灵魂尖啸混合而成的痛苦嘶嚎，从地底深处传来！所有挥舞的紫黑色能量触须都剧烈地痉挛、抽搐起来，那锁定林远的能量球更是因为能量回路被干扰而瞬间溃散、爆炸，将那条触须本身炸得血肉模糊（如果那扭曲的金属和能量结构能称之为血肉的话）。

　　而触须根部的那个“应力畸点”，在这股源自其“母体”文明能量的内部冲击和外部地质变动双重作用下，瞬间变得极不稳定，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就是现在！”林远强忍着因过度透支而带来的眩晕感，嘶声喊道。

　　无需他更多指令，一直在等待时机的勘探队员们，将所有剩余的火力——人类的能量步枪、龙人的生物能量冲击——如同暴雨般倾泻向那个剧烈闪烁的畸点！

　　集火攻击精准命中！

　　没有震耳欲聋的爆炸，只有一声仿佛玻璃碎裂般的、清脆而令人心悸的“咔嚓”声。紧接着，是地底传来的一声更加沉闷、更加绝望的轰鸣。

　　那条最粗壮的能量触须从根部开始，紫黑色的光芒极不稳定地闪烁了几下，随即迅速黯淡、崩解！如同被切断了水源的污流，其内部蕴含的侵蚀能量失去了稳定的支撑，开始疯狂地反向涌回主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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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锁反应发生了！

　　其他几条能量触须也相继出现了能量过载和结构崩坏的迹象。整个融合体前哨站与“回声谷”地层的强行融合被强行中断，甚至开始反向剥离！大地在哀鸣，冰原在崩裂，那个巨大的撞击坑边缘开始塌陷，将正在挣扎的、不断发生内部爆炸的融合体核心重新暴露出来！

　　危机……似乎暂时解除了？

　　勘探队员们爆发出劫后余生的欢呼，连那些叛变的机甲也停止了攻击，驾驶员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逆转的一幕。

　　林远却不敢有丝毫放松，他踉跄一步，被赶来的星熠扶住。他抬头望向苍穹，那里，“开拓号”的阴影依旧存在。

　　通讯频道里，赵猛的声音消失了，只剩下电流的杂音。不知是因为“远航号”的失控，还是因为眼前这超出他计算的结果。

　　然而，就在这片暂时的、诡异的平静中，静语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困惑：

　　“林远，融合体的核心能量反应正在急剧衰减……但是，在它即将彻底沉寂的核心最深处，我检测到了一段非常微弱的、被层层加密封锁的……非‘冥渊’特征的求救信号编码？信号源标识……似乎是……‘守望者’文明最高紧急代码？！”

　　这突如其来的发现，如同在冰冷的黑暗中划过的一丝星火——这个被侵蚀的前哨站内部，难道还禁锢着一个未曾完全泯灭的“守望者”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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