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归途烽烟

　　“叶影号”拖着伤残的舰体，在寂静的宇宙中划出一道略显踉跄的航迹，朝着贝塔星那颗熟悉的翠绿色星球艰难返航。舰桥内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陈星牺牲的悲壮依旧萦绕在每个人心头，而赵猛那冰冷的“最后通牒”更是如同附骨之疽，提醒着他们危机远未结束。

　　林远靠在指挥椅上，脸色苍白，闭目凝神，试图尽快恢复一丝力量。他手中紧握着那个便携式稳定器，其内那缕银白的“守望者”意识光点如同呼吸般微弱地明灭着，仿佛随时都会彻底融入虚无。星熠坐在他身旁，翠绿色的眼眸中充满了担忧，不仅为了林远，也为了这来之不易却又无比脆弱的希望火种。

　　“静语，汇报情况。”林远没有睁眼，声音沙哑地询问道。

　　“我们正在脱离‘风暴巨人’的强干扰区，但速度受限，预计抵达贝塔星近地轨道还需要四个标准时。”静语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赵猛控制的‘远航号’已经完成初步动力恢复，正在我们后方保持追踪距离，但没有立即逼近的迹象。霍克将军的‘开拓号’……依旧停留在远地轨道，沉默，像一头等待时机的猎豹。”

　　她顿了顿，补充道：“世界树方面，大长老已经知晓情况，龙人舰队正在集结，部署在近地轨道，明确表示将为我们提供庇护。但……这很可能直接引发与人类舰队的正面冲突。”

　　一场因理念分歧而起的内部叛乱，正在滑向两个文明间武装对峙的边缘。而这一切，都源于对生存路径的不同选择，以及对那个来自远古的、“收割者”警告的不同解读。

　　“他不敢轻易开火，至少现在不敢。”林远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舷窗外那颗越来越近的美丽星球上，“赵猛需要我脑子里的星炬知识，也需要这个‘守望者’意识可能蕴含的信息。更重要的是，他需要‘大义’的名分。直接攻击返航的探索船和龙人盟友，会让他失去‘远航号’上大部分仍处于观望状态的船员的支持，也会让霍克将军找到直接干预的借口。”

　　“他在等什么？”星熠问道。

　　“他在等我们犯错，或者……等一个能让他‘师出有名’的借口。”林远的目光锐利起来，“比如，这个‘守望者’意识突然失控，造成破坏；或者，我们与龙人的合作被渲染成‘背叛人类利益’。”

　　仿佛是为了印证林远的猜测，通讯频道里再次响起赵猛经过加密、却故意让特定频道能接收到的广播：

　　“……重复，这里是‘远航号’代理舰长赵猛。林远博士及其团队已被未知外星意识实体感染，其行为模式出现严重偏差，可能对贝塔星人类殖民地及龙人文明构成不可预测威胁。现要求其立即于指定坐标停船，接受隔离检疫。所有单位应提高警惕，必要时可采取强制措施，防止威胁扩散……”

　　诛心之论！他将科学探索和文明交流，扭曲成了“感染”和“威胁”！

　　“叶影号”内，队员们听到这番言论，无不义愤填膺，却又感到一阵无力。在信息被部分掌控的情况下，黑白可以被轻易颠倒。

　　就在这时，林远手中的稳定器突然传来一阵异常的波动！那缕银白的意识光点猛地亮了一下，随即又迅速黯淡下去，其内部那个不断重构的几何符号变得极其紊乱，散发出痛苦和焦急的波动。

　　“它怎么了？”星熠关切地问道。

　　林远眉头紧锁，将一丝微弱的、安抚性的火种能量注入稳定器：“它在尝试传达什么……信息太破碎了……‘警报’、‘核心’、‘数据库’、‘枷锁’……还有……‘钥匙’？”

　　静语的声音也立刻切入：“林远！我检测到那个意识正在尝试自我解构一部分非核心记忆模块，似乎想压缩出某种更关键的信息包！这过程极其危险，会加速它的消散！”

　　它在拼命！这个来自远古的意识，在自身即将彻底湮灭前，正不惜代价地想要传递出它认为最重要的信息！

　　“尝试接收并稳定它！”林远立刻下令，“所有非必要系统能源，临时调配给稳定器和通讯阵列！”

　　“叶影号”的灯光微微闪烁了一下，更多的能量被导向那个小小的便携设备。林远集中全部精神，引导着火种，如同最精密的手术刀，小心翼翼地帮助那缕意识梳理着混乱的信息流，试图拼凑出完整的含义。

　　一段更加清晰、但依旧残缺的信息流，终于被提取出来，呈现在主屏幕上：

　　【……警告……‘冥渊’非自然造物……乃‘守护者’……禁忌实验……‘原罪项目’失控产物……】

　　【……‘收割者’……宇宙平衡机制……响应‘原罪’污染而激活……】

　　【……‘织网者’协议……终极指令……并非抵御‘收割者’……而是……在净化失败后……确保‘原罪’不被……扩散……】

　　【……‘钥匙’……存在于……‘守护者’最终避难所……‘起源方舟’……坐标……（数据严重损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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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心……‘观察者之眼’……它们……并非盟友……】

　　信息流到此彻底中断。便携稳定器中的银白光点，在传递出这惊世骇俗的信息后，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能量，猛地闪烁了几下，随即彻底熄灭、消散，只留下空荡荡的稳定场。

　　它……消失了。

　　舰桥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这段信息所蕴含的庞大而恐怖的真相所震撼。

　　“冥渊”……竟然是“守护者”自己创造的？所谓的“收割者”，是宇宙的平衡机制，是为了清理像“冥渊”这样的“原罪”污染？而他们寄予厚望的“织网者”协议，其真正目的，可能是在事不可为时，进行……“焦土政策”，防止污染扩散？

　　还有那神秘的“起源方舟”和“钥匙”，以及针对“观察者之眼”的警告……

　　这短短的信息，几乎颠覆了他们对所有已知势力的认知！

　　“我们必须立刻将这个消息告知大长老和……所有人！”星熠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林远重重地点头，眼神无比凝重。这信息太重要了，重要到足以影响两个文明未来的所有决策。它揭示了危机的真正根源，也指出了或许唯一可能存在出路的方向——找到“起源方舟”和“钥匙”。

　　他立刻命令通讯官，准备将这段信息连同“守望者”意识最终消散的记录，发送给世界树和……“远航号”。

　　然而，就在通讯即将发出的前一刻，静语发出了最高级别的警报：

　　“林远！拦截到来自‘开拓号’的广域广播！霍克将军……他代表地球联邦军事委员会，正式宣布接管贝塔星域所有人类武装力量的指挥权！他命令赵猛立即解除对‘远航号’的非法控制，并命令我们……‘叶影号’……立刻改变航向，前往‘开拓号’指定的泊位，接受‘全面审查’和‘信息接管’！”

　　“开拓号”及其护卫舰群，引擎同时亮起，开始向“叶影号”前方机动，与后方追踪的“远航号”形成了夹击之势！

　　霍克，这个一直沉默的殖民派巨头，终于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刻，选择了出手！他的目标，显然是“守望者”意识用最后生命传递出的、关于“起源方舟”和“钥匙”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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