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缚地之灵

　　冰冷、尖锐、饱含憎恶的意念，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刺入林远的意识核心！那并非“根脉”浩瀚而温和的生命共鸣，而是一种被漫长时光磨砺得无比锋利的怨怼与抗拒。

　　【枷锁！囚笼！】

　　愤怒的咆哮在他脑海中回荡，震得他灵魂摇曳。与此同时，外界“根源圣殿”内也发生了剧变！原本流淌着柔和七彩光晕的“心源之池”骤然沸腾，池水变得浑浊暗沉，平台周围那些原本散发着生命光晕的根须，此刻如同被激怒的巨蟒，猛地绷紧、扭曲，翠绿的光芒被一种不祥的暗红色所取代，如同血管中注入了毒液！

　　“林远！”星熠惊呼，她感受到林远身体的瞬间僵硬和痛苦抽搐，也看到了圣殿环境的异变。她想上前，却被一股无形的力场猛地推开，翠绿的生命能量与那暗红力场碰撞，发出滋滋的侵蚀声。

　　几位龙人祭司也脸色大变，他们试图吟唱古老的祷文安抚“根脉”，但那暗红的排斥力场愈发强大，甚至反过来开始侵蚀他们自身的生命能量！

　　“是‘缚地之灵’！”一位最年长的祭司声音颤抖，带着难以置信的恐惧，“传说中……与‘根脉’一体两面，代表着星球自我保护与排外本能的……古老愤怒意识！它苏醒了！”

　　林远的意识在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中苦苦支撑。他试图传递出和平与守护的意念，但都被那名为“缚地之灵”的存在无情撕碎。

　　【谎言！你们‘守护者’的秩序，便是最大的不自然！将生命束缚于预设的轨迹，扼杀一切偏离与可能！这所谓的‘根脉’，也不过是你们编织的、囚禁星球野性的牢笼！】

　　【我，乃星球挣脱枷锁的意志！是亿万年被压抑的咆哮！滚出去，外来者！休想再唤醒另一个冰冷的‘看守’！】

　　一段段混乱而充满痛苦意味的碎片化景象涌入林远脑海：他看到在遥远的过去，“守护者”的造物如何改变星球原始狂野的面貌，如何将奔放的能量脉络梳理成有序的“根脉”网络；他感受到星球意识本身在那过程中被分割、被约束所产生的无边愤怒与不甘；他更清晰地感知到，这“缚地之灵”对“盖亚”那纯粹的、基于逻辑和“守护者”指令的存在，抱有刻骨铭心的憎恨！

　　它认为“盖亚”的苏醒，意味着“守护者”秩序的再次降临，意味着星球将永远失去挣脱束缚、回归“自然”（或者说，回归它那未被“驯化”前的混沌狂野状态）的机会！

　　“我……并非为了延续枷锁！”林远在意识中奋力呐喊，将星炬火种那包容而非强制的秩序真意，以及“收割者”那旨在毁灭一切（包括这狂野的“自然”）的终极威胁，化作最真切的情感投射出去，“敌人来自天外！它们要毁灭的，是你所珍视的这一切——无论是有序的，还是狂野的！”

　　外界的危机也在升级。霍克将军的通讯强行切入圣殿外围（他无法直接联系深处），语气带着压抑不住的焦躁：

　　“林远！到底怎么回事？我们这边的地质扫描显示，目标区域地壳活动急剧增强！能量读数混乱！钻探工作完全无法进行！再拖延下去，我们根本无法在时限内打通通道！”

　　他甚至怀疑这是龙人或者林远的拖延战术。

　　圣殿内，暗红色的力场开始实质化，形成一道道如同荆棘般的能量鞭挞，无差别地攻击着范围内的一切！星熠和祭司们只能勉强自保，龙人那充满生机的能量在面对这种源自星球本身的“排异反应”时，效果大打折扣。

　　林远身处风暴中心，身体表面开始出现细密的、如同被无形荆棘划过的血痕。他意识到，单纯的解释和恳求无法说服这偏执而愤怒的古老意识。它被囚禁了太久，仇恨已然成为它存在的核心。

　　必须向它证明！证明唤醒“盖亚”不是为了施加新的束缚，而是为了守护它赖以存在的根基！

　　一个极其冒险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他不再仅仅是用火种的能量去沟通、去防御，而是……引导！

　　他放开了部分对星炬火种的压制，让那蕴含着“守护者”秩序本源的力量，如同诱饵般，在自己意识周围萦绕。同时，他将自己对“根脉”生命网络的尊重、对贝塔星未来的担忧、以及对“缚地之灵”所代表的、星球那未被驯服的野性力量的……一丝敬畏，毫无保留地展现。

　　他在赌，赌这“缚地之灵”虽然憎恨“守护者”的秩序，但其本质仍是星球意识的一部分，仍对毁灭有着本能的反抗！

　　【……你……竟敢……】 “缚地之灵”的意识出现了瞬间的迟疑。那纯粹的秩序之力让它暴怒，但那与之交织的、对毁灭的恐惧和对“野性”的敬畏，又让它感到困惑。

　　就是现在！

　　林远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将“归寂之潮”吞噬能量的恐怖景象，以及“收割者”先锋那冰冷、绝对死寂的压迫感，如同最清晰的噩梦，直接“塞”给了“缚地之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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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吧！这就是我们共同要面对的！它们不会区分秩序还是野性！它们只会吞噬、净化、将一切归于虚无！你想守护的‘自然’，在它们面前，同样只是需要被清除的‘污染’！”

　　“缚地之灵”的咆哮戛然而止。

　　那暗红色的力场如同被冻结般凝固在空中。圣殿内沸腾的池水也渐渐平息。一股庞大而混乱的意念在林远意识中翻滚、挣扎，充满了痛苦、愤怒，以及……一丝被强行唤醒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战栗。

　　它“看”到了那紫红色的吞噬潮水，它“感受”到了那十二面体带来的、连时空都能冻结的绝对死寂。那是一种连它这代表着星球反抗意志的存在，都无法理解、无法抗衡的……终极湮灭。

　　漫长的，仿佛一个世纪的沉默之后，那冰冷尖锐的意念，带着一丝不甘与妥协，再次响起，却微弱了许多：

　　【……冰冷的‘看守’……可以苏醒……】

　　【但……若它试图重新编织枷锁……我……乃至整个星球的愤怒……将先于毁灭降临……将其撕碎……记住……】

　　话音落下，暗红色的力场如同潮水般退去，圣殿内的根须重新焕发出柔和的翠绿光芒，“心源之池”也恢复了七彩的流转，仿佛刚才的狂暴从未发生。

　　林远猛地睁开眼睛，剧烈地喘息着，浑身已被冷汗浸透。星熠立刻冲上前扶住他，眼中充满了担忧与后怕。

　　“它……同意了？”她轻声问道。

　　林远点了点头，感觉喉咙干涩得厉害。“暂时……同意了。”

　　就在这时，霍克将军的通讯再次传来，语气带着一丝惊疑：“林远？地质活动停止了！能量读数恢复正常！钻探通道的阻碍……消失了！你们……成功了？”

　　然而，林远还来不及回答，静语极度紧迫的声音便覆盖了所有频道：

　　“警告！‘收割者’先锋航速提升！它刚刚进行了一次无法解析的短程空间跳跃！预计抵达时间……修正为四十八标准时！重复，只剩四十八小时！”

　　时间的沙漏，流逝的速度陡然加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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