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古老回响

　　【我是盖亚。检测到‘收割者’协议已被触发……孩子们，我们时间不多了。】

　　那温和而疲惫的女声，如同穿越了亿万光年的星光，轻轻拂过每一个聆听者的意识。没有恢弘的宣告，没有力量的炫耀，只有一种承载了无尽时光的沧桑与不容置疑的紧迫。

　　地底银色门户的光芒稳定下来，不再是刺目的爆发，而是化作一片柔和的、仿佛包容一切的乳白色光晕。光晕中，一个模糊的女性轮廓缓缓凝聚，她并非实体，更像是由无数流淌的数据流和纯粹能量构成的投影，其存在本身，就与整个贝塔星的“根脉”网络、乃至更深层的星球结构产生着共鸣。

　　林远站在门户前，能感觉到自己掌心的星炬火种与这新生的（或者说苏醒的）意识之间，存在着一种天然的、紧密的联系，如同子体回归母体。

　　“盖亚……”林远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收割者’先锋已抵达高轨道，我们最多还有五小时。”

　　【感知确认。目标：‘肃正协议’执行单元-代号‘墓碑’。预计接触时间：4标准时53分。】 盖亚的声音平静地陈述着残酷的事实，【初步扫描显示，当前文明联合防御等级，低于生存阈值百分之九十九点八。】

　　地表指挥部，霍克将军看着主屏幕上那被撕裂的世界树穹顶，以及地底传来的、代表“盖亚”苏醒的能量读数，强行压下心中的震撼与一丝不安（这AI的权限似乎太高了），立刻切入通讯：“盖亚？我是人类舰队指挥官霍克。既然你已苏醒，请立刻提供‘星炬’系统的完整启动方案及‘收割者’……那个‘墓碑’的详细数据！我们需要可行的作战计划！”

　　他的语气依旧带着军人的直接与对效率的追求。

　　盖亚的投影微微转向通讯器的方向，数据流在她眼中快速闪烁。

　　【权限确认：霍克指挥官。数据传送中。】

　　瞬间，海量的信息涌入“开拓号”及世界树基地的主数据库——关于“墓碑”的结构弱点分析（尽管微乎其微）、能量运作模式推测、以及最为关键的、修复并启动贝塔星所在扇区“星炬”网络的……初步方案。

　　然而，看到方案内容，霍克和所有技术人员的心都沉了下去。

　　方案要求的技术层级远超当前人类与龙人文明的极限，需要的能源更是天文数字，其中几种关键材料甚至只存在于理论中或被标记为“仅在‘守护者’核心宝库中存在”。

　　“这……这根本不可能在五小时内完成！”一名参谋绝望地喊道。

　　【评估正确。】 盖亚的声音依旧平静，【基于现有条件，成功启动完整星炬概率：低于百万分之一。此为唯一已知对抗‘肃正协议’的可行性方案。】

　　唯一，却近乎不可能。希望的火焰刚刚燃起，就被冰冷的现实几乎掐灭。

　　“一定有其他办法！”林远紧盯着盖亚的投影，“‘守护者’创造了这一切，他们必然考虑了失败的可能性！‘起源方舟’是什么？‘钥匙’又在哪里？”

　　听到这两个词，盖亚的投影似乎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妙的凝滞，她眼中流淌的数据流速度骤然加快。

　　【‘起源方舟’……并非实体造物。】她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某种……类似于“情绪”的波动，那是一种混合着敬畏、悲伤与一丝恐惧的复杂意味。

　　【它是‘守护者’文明意识的最终归宿，是所有被播种文明数据的备份库，也是……通往宇宙底层源代码的……接口。】

　　【而‘钥匙’……是资格，是理解，是文明跨越自身局限、触及‘起源’的……觉悟。】

　　她将目光投向林远，那数据构成的眼神仿佛能穿透灵魂。

　　【林远，星炬的继承者。你已初步证明了你的‘资格’。但‘方舟’的路径已被‘原罪’的阴影污染，被‘观察者’的视线封锁。盲目寻找，只会引来更快的毁灭。】

　　“难道我们就只能等死吗？”星熠忍不住问道，她扶着受伤的肩膀，脸上满是不甘。

　　【不。】 盖亚否定了彻底的绝望，【我们还有……‘共鸣’的机会。】

　　她的投影抬起手，指向脚下的大地，也指向天空。

　　【星炬网络虽残破，但其底层框架仍与宇宙的‘秩序弦’相连。‘墓碑’的力量，同样根植于此。我们可以尝试……不是对抗，而是引导。】

　　【利用‘根脉’的生命共鸣放大星炬火种的秩序波动，在‘墓碑’发动最终净化前，进行一次超维度的‘共振’。这无法摧毁它，但有可能……干扰其锁定，延迟其攻击序列，为我们争取到更多的时间。】

　　她看向林远和星熠。

　　【但这需要极其精确的协调，需要火种与‘根脉’的深度同步，需要两个文明意志的完美融合。任何一丝杂念或隔阂，都可能导致共振失败，甚至提前引爆‘墓碑’的攻击。】

　　【而且，此举将彻底暴露我们的核心位置与抵抗意图，再无转圜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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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场豪赌。用暴露自身来换取不确定的、可能极其短暂的时间。

　　霍克在指挥部沉默着，脸色阴晴不定。他在计算风险，计算那一点点可能争取到的时间，是否值得押上所有的筹码。

　　林远与星熠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绝。他们没有更好的选择。

　　“我们该怎么做？”林远代表两人，也代表了身后所有不愿坐以待毙的生命，向盖亚问道。

　　盖亚的投影开始变得愈发凝实，乳白色的光晕向外扩展，逐渐与整个地底空间，与那扇银色门户，与更深处的地脉能量融为一体。

　　【我将作为协调核心，引导能量流转。林远，你需要将火种的权限完全开放，成为秩序波动的源头。星熠，你需要链接所有龙人祭司与‘根脉’，将生命共鸣提升至极限，作为放大的载体。】

　　【霍克指挥官，请调动所有可用能源，为世界树基地及地底设施提供最大功率支持，并……做好应对最坏情况的准备。】

　　庞大的能量开始在世界树基地下方汇聚，地脉发出低沉的轰鸣，天空中的“墓碑”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不同寻常的能量集结，其幽暗的表面，开始有规律的冷光闪烁，仿佛一只缓缓睁开的、毫无感情的眼睛。

　　【准备开始‘摇篮曲’协议。】 盖亚的声音在所有人意识中回响，带着一种近乎温柔的决绝，【愿生命的韧性，能在这宇宙的寒夜中，多延续一刻钟。】

　　就在能量共鸣即将达到顶点的前一刻，静语监测到一个被加密标记的、来自遥远太阳系方向的超光速通讯信号，正以最高优先级强行切入人类舰队的通讯网络——那是地球联邦最高议会发出的、关乎人类文明最终命运的……紧急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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