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终极博弈之石台上的呐喊与微光

　　后瑞地铁站的风带着南方特有的黏腻，卷着机场方向飘来的淡淡香水味，掠过王黑化汗津津的额头。他靠在出站口的玻璃幕墙旁，目光黏在那些拖着行李箱、穿着制服的空姐身上——她们踩着细高跟，裙摆随着步伐轻轻晃动，高挑的身影在人群中格外扎眼，像极了他刷短视频时见过的“都市精英模板”。

　　王黑化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洗得发白的短袖领口磨出了毛边，牛仔裤膝盖处沾着几块洗不掉的泥渍，脚上的帆布鞋前端已经开了胶，露出一小截泛黄的脚趾。他赶紧把脚往阴影里缩了缩，喉结滚动了一下，咽了口唾沫。旁边的长椅上，一对情侣正旁若无人地依偎着，男生低头在女生耳边说着什么，女生笑得眉眼弯弯，手指轻轻戳了戳男生的脸颊。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们身上，镀上一层温柔的光晕，和王黑化身上的狼狈格格不入。

　　“啧。”他发出一声轻嗤，伸手抹了把脸上的汗，心里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羡慕？嫉妒？还是仅仅是对“另一种生活”的本能向往？他摇了摇头，掏出兜里皱巴巴的纸巾擦了擦手心的汗，嘴里嘟囔着：“想这些没用，先赚钱要紧。”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微信支付的扣款提醒。王黑化心里一紧，赶紧点开一看，余额只剩下0.32元。他猛地想起昨天的遭遇：原本用来买晚餐的十五块九毛钱，因为微信转账功能被莫名限制，竟然凭空消失了。他盯着手机屏幕，手指飞快地戳着屏幕，拨打腾讯客服的电话——机械的语音提示一遍遍地重复“人工客服正忙，请稍后再拨”，转人工的按钮像是个摆设，点了几十次都没有反应。

　　“什么破平台！”王黑化气得把手机往大腿上一拍，引来旁边路人好奇的目光。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又尝试在微信客服页面提交投诉，输入框里敲了满满一屏文字，详细说明自己的情况，点击提交后，只收到一句冷冰冰的“我们会尽快处理，请耐心等待”。

　　“尽快是多久？我现在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了！”王黑化对着手机低吼，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被逼到绝境的绝望。他今年三十岁，没学历没技能，一直靠打日结工谋生——在工地搬过砖，在餐厅洗过碗，在物流园分拣过包裹，干的都是最累的活，赚的都是最干净也最微薄的工资。这十五块九毛钱，是他昨天辛辛苦苦分拣了两百多个包裹换来的，本想着买份炒粉加个蛋，再买瓶冰镇啤酒，犒劳一下疲惫的自己，没想到一夜之间就没了踪影。

　　他沿着地铁站的人行道漫无目的地走着，肚子饿得咕咕叫。路过一家早餐店，蒸笼里飘出的包子香味勾得他直咽口水，他摸了摸口袋里仅剩的三毛钱，终究还是转身离开了。“不能就这么算了！”王黑化咬了咬牙，想起之前听工友说过，遇到平台侵权可以向相关部门投诉，他赶紧拿出手机，搜索“腾讯客服投诉渠道”，最后找到了最高人民医院的投诉入口——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搜到这里，或许是情急之下点错了，或许是抱着一丝“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

　　他按照提示提交了投诉信息，详细说明了微信转账功能被限制、余额消失的情况，还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没过多久，竟然真的有人给他回了电话，不过不是医院的人，而是一位自称律师的男士。

　　“王先生您好，我看到了您的投诉，关于腾讯平台的问题，我们可以帮您处理。”律师的声音带着一种公式化的礼貌，透过听筒传来，显得有些遥远。

　　王黑化心里一喜，连忙说：“律师同志，你可得帮我啊！那十五块九毛钱对我来说太重要了，我现在连饭都吃不上了！”

　　“王先生，我理解您的心情，”律师的声音顿了顿，“不过处理这类案件是需要收取律师费的，您看您这边方便吗？”

　　王黑化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律师费？多少钱啊？我现在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了……”

　　“我们这边的最低收费是五百元，”律师说，“如果您觉得贵，可以考虑其他方式，不过说实话，您这金额太小了，维权成本可能比您的损失还高。”

　　“五百块？”王黑化差点跳起来，“我总共就丢了十五块九，你让我交五百块律师费？这不是坑人吗？”

　　“王先生，话不能这么说，”律师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耐烦，“法律维权本来就是需要成本的，您以为像电影里那样有免费的公益律师吗？哪有什么公益，都是要吃饭的。我看您是不是电影看多了？”

　　这句话像一根针，狠狠扎进了王黑化的心里。他攥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是啊，他这种底层小人物，又怎么配得上“免费维权”呢？

　　“那……那我能不能先欠着？等我拿到钱了再给你？”王黑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

　　“抱歉，王先生，我们这里不支持赊账。”律师的声音冰冷而坚决，“如果您没有能力支付律师费，那我也帮不了您了。”

　　电话挂断的忙音传来，王黑化呆呆地站在原地，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更让他崩溃的是，没过多久，他收到了一条银行扣款短信，提示他刚刚被扣了五十块钱——他后来才知道，那是律师咨询的预付款，不管有没有后续服务，这笔钱都不会退还。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王黑化欲哭无泪，他狠狠踢了一脚路边的垃圾桶，垃圾桶发出“哐当”一声闷响，像是在嘲笑他的无能。他越想越气，一股邪火从心底窜了上来，他掏出手机，在朋友圈发了一条动态：“腾讯凭什么冻结我的钱？凭什么不让我联系人工客服？明天我就去腾讯总部大闹一场，谁也别拦着我！”

　　发完动态，他感觉心里稍微舒服了一点，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在腾讯总部维权成功的场景。然而，还没等他幻想多久，手机就响了，是辖区派出所的电话。

　　“您好，请问是王黑化先生吗？我们看到您在朋友圈发的动态，想了解一下情况。”民警的声音温和而严肃。

　　王黑化心里一慌，他只是一时气话，根本没想过真的要去大闹腾讯总部。“警察同志，我……我就是随口说说，发泄一下情绪，没真打算去闹事。”

　　“王先生，我们理解您可能遇到了困难，”民警说，“但是这种过激的言论是不可取的，不仅解决不了问题，还可能触犯法律。如果您确实遇到了侵权问题，可以通过合法途径维权，我们也可以为您提供一些帮助。”

　　“不用不用，”王黑化连忙说，“这点小事不麻烦公安局，我知道你们很忙，要处理各种大事。我就是一时冲动，以后再也不说这种话了。”

　　挂了电话，王黑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心里暗自庆幸：还好警察同志通情达理，不然自己可能真的要惹上麻烦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王黑化还在街头游荡。他没有钱住旅社，连吃饭的钱都所剩无几。他走到一家便利店，用仅剩的三毛钱买了一根最便宜的棒棒糖，含在嘴里，甜丝丝的味道稍微缓解了一下饥饿感和疲惫感。

　　他沿着街道一直走，走到一个公园门口，看到公园里有几块平整干净的石板。他眼睛一亮，连忙走过去，用袖子擦了擦石板上的灰尘，坐了下来。石板很凉，透过薄薄的裤子传到皮肤上，让他打了个寒颤，但他却觉得无比满足——至少今晚有地方睡觉了。

　　他掏出手机，打开直播功能，镜头对着面前的石板，说道：“家人们，我现在在一个公园的石板上，这就是我今晚的床。我微信里的十五块九毛钱被腾讯冻结了，联系不上人工客服，投诉也没人管，现在连饭都吃不上了。你们说，消费者的权益到底谁来保护？我们难道就要任由资本家欺负吗？”

　　直播刚开没多久，就有几个网友进入了直播间。“主播怎么回事？腾讯这么过分吗？”“支持主播维权！必须给个说法！”“资本家太黑心了，我们不能做傀儡！”网友们的评论一条接一条地弹出来，虽然人数不多，但每一条评论都像是一束光，照亮了王黑化灰暗的心情。

　　“谢谢家人们的支持！”王黑化的眼睛有些湿润，“我一定会维权到底，不仅为了我这十五块九毛钱，也为了所有和我一样被平台欺负的消费者！”他对着镜头深深鞠了一躬，然后又补充道：“对了，这个公园的石板是我的地盘了，其他要饭的都去别的地方，别来打扰我直播！”

　　他一边直播，一边和网友们聊天，分享自己的遭遇。网友们纷纷给她刷礼物，虽然都是些不值钱的小礼物，但积少成多，竟然也让他赚到了几块钱。他用这些钱在公园门口的小摊上买了一个馒头，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这是他今天吃的第一顿饭。

　　直播到半夜，王黑化实在太困了，就和网友们道别，关闭了直播。他躺在石板上，盖上随身携带的薄外套，虽然有些冷，但心里却暖暖的。他想起网友们的支持，想起那些鼓励的话语，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第二天一早，王黑化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他迷迷糊糊地接起电话，是政务客服的回访电话。

　　“您好，王先生，我们收到了您的投诉，想了解一下您的具体诉求。”政务客服的声音温柔而耐心。

　　王黑化一下子清醒了过来，连忙说道：“您好！我的微信转账功能被限制了，里面的十五块九毛钱也不见了，我联系不上腾讯的人工客服，投诉了也没人管，希望你们能帮我解决这个问题！”

　　“王先生，您的情况我们已经了解了，”政务客服说，“我们会帮您联系市场监督管理局，同时也会电告腾讯方面，让他们出面处理您的问题。请您耐心等待，我们会尽快给您答复。”

　　挂了电话，王黑化激动得差点跳起来。他没想到，自己只是抱着一丝希望提交的投诉，竟然真的有了回音。他感觉自己看到了曙光，连忙拿出手机，给网友们发了一条动态：“家人们，政务客服给我回电话了！他们会帮我联系腾讯处理问题，维权有希望了！”

　　没过多久，网友们的祝福和鼓励就涌了进来，王黑化的心情更加激动了。他决定趁着这个时间，去处理一下另一个麻烦——昨天租借的街电移动电源还没归还。

　　昨天他在公园直播的时候，手机快没电了，就租借了一个街电移动电源。没想到充电的时候发现电量不足，根本充不满手机，等他想归还的时候，附近的归还网点又都没有空位。他当时就联系了街电客服，客服给了他一个归还地点，他按照导航找过去，却发现那个网点根本不存在。

　　“客服，你给我的地址根本就没有网点啊！”王黑化当时气得差点把手机摔了。

　　“先生您好，实在抱歉，可能是网点信息更新不及时，”客服连忙说，“我再给您提供一个地址，您试试这个。”

　　王黑化按照客服提供的新地址导航过去，找到了网点，却发现那里的充电宝接口和他租借的不一样，是同类不同大小的，根本放不进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王黑化的火气又上来了，“你们这网点到底靠谱不靠谱啊？”

　　“先生，实在抱歉给您带来了不好的体验，”客服的声音带着歉意，“我再给您推荐一个维也纳酒店的归还点，您看可以吗？”

　　“维也纳酒店？”王黑化犹豫了一下，“那里太高大上了，我这身打扮进去，会不会被人赶出来啊？”

　　“先生，不会的，维也纳酒店的归还点是对外开放的，您可以放心过去。”客服说。

　　王黑化咬了咬牙，还是决定过去试试。他走到维也纳酒店门口，深吸一口气，低着头快步走了进去。酒店的大堂装修得富丽堂皇，地板亮得能照出人影，穿着制服的服务员热情地迎上来：“先生，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我……我来归还街电充电宝。”王黑化的声音有些底气不足，头埋得更低了。

　　“好的，先生，归还点在那边的前台旁边。”服务员指了指前台的方向，并没有因为他的穿着而有丝毫的轻视。

　　王黑化连忙走到前台旁边，却发现归还点的接口还是满的，没有空位。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又给街电客服打了电话：“客服，维也纳酒店的归还点也没有空位，这到底怎么办啊？”

　　“先生，实在抱歉，”客服说，“那您能不能回到租借原点试试？可能是您之前操作不当，没有正确归还。我现在远程指引您操作。”

　　王黑化只好按照客服的指引，重新回到了昨天租借充电宝的公园。客服在电话里一步步指导他：“先生，您先把充电宝对准接口，然后用力推进去，听到‘咔哒’一声，就说明归还成功了。”

　　王黑化按照客服的方法操作，试了好几次，终于听到了“咔哒”一声。他拿出手机一看，果然显示归还成功了。

　　“原来是我自己操作不当，不是没有位置啊。”王黑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没关系的，先生，”客服说，“可能是我们的归还设备设计得不够合理，给您带来了不好的体验。我们会把您的建议反馈给相关部门，考虑去掉挡板，更符合用户的使用习惯。再次向您道歉，敬请谅解。”

　　“没事没事，”王黑化说，“主要是我自己没弄明白，也不能全怪你们。”

　　挂了电话，王黑化松了一口气，终于解决了这个麻烦。他看着手里的手机，电量已经充到了百分之五十，于是决定再租借一个怪兽充电，确保手机不会再没电。

　　处理完充电宝的事情，王黑化感觉肚子又饿了。他拿出手机，想看看有没有网友给她发私信，却收到了一条微信消息，是张好笑发来的。

　　张好笑是他的大学同学，疫情期间，在他那里住了四年，没交过一分房租，也没说过一句感谢的话。这次王黑化落难了，他本来想找张好笑借点钱周转一下，没想到张好笑不仅不理不睬，还在微信里嘲笑他：“你怎么混成这样了？真是没用。”

　　王黑化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想起自己当初对张好笑的照顾，心里涌起一股深深的失望。他在街头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后瑞地铁站的薪火小屋。薪火小屋是一个免费的阅读空间，里面摆放着各种书籍，还有桌椅供人休息。

　　王黑化走了进去，里面很安静，只有几个人在看书。他随手拿起一本主席语录，翻了几页，却发现自己根本看不懂。他笑了笑，把书放回原处，掏出手机玩了起来。他拍了一张薪火小屋的照片，发了一条朋友圈：“今晚不用睡地板了，这阅读空间真不错，有空调，有桌椅，比公园的石板舒服多了。”

　　在薪火小屋里待了一会儿，王黑化觉得有些闷热，便起身离开了。他走到地铁站后面的石台上，这里是他前两天睡觉的地方，比公园的石板干净，也没有那么多蚊子。他拿出手机，给张好笑发了一个视频：“好笑，你看，我前两天就是睡在这里的，之前睡在公园被蚊子咬得太难受了。”

　　视频接通后，张好笑的脸出现在屏幕上，他瞥了一眼王黑化身后的石台，不屑地说：“我不管你睡在哪里，别来打扰我就行。”说完，就挂断了视频。

　　王黑化看着黑掉的屏幕，心里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什么人啊！”他对着手机怒吼，“我当初收留你四年，没要你一分钱房租，现在我落难了，你不仅不帮忙，还嘲笑我！你还有良心吗？”

　　他越想越气，随手点开了和宋典礼的聊天记录。宋典礼是他在工地上认识的工友，两人只见过几次面，算不上很熟。昨天他在朋友圈抱怨自己没钱吃饭，宋典礼看到后，二话不说就给她转了一百块钱，没有半句废话。

　　王黑化把宋典礼转钱的截图发给了张好笑，附上一句：“陌生人都愿意借我一百块钱，你这个住了我四年的‘好朋友’，却对我不管不顾，真是讽刺！”

　　没过多久，张好笑就给她回了消息，怒转了一百块钱，还发了一句：“别在我面前装可怜，这一百块钱给你，以后别再联系我了！”

　　王黑化看着手机里到账的一百块钱，心里五味杂陈。他没有回复张好笑，而是拿着这一百块钱，去附近的超市买了一些零食和矿泉水，还有一床薄薄的被子。他回到地铁站后面的石台上，铺好被子，吃着零食，喝着矿泉水，感觉这是他这几天来最舒服的一天。

　　夜深了，王黑化躺在石台上，盖着新买的被子，虽然有些硬，但却无比安心。他看着天上的星星，心里感慨万千。这一天，他经历了太多的事情：微信余额消失、维权遇阻、被律师“坑”了五十块钱、直播得到网友支持、政务客服介入、归还充电宝一波三折、被张好笑无情对待、收到宋典礼的善意……

　　他想起了在公园看到的那对情侣，想起了那些穿着制服的空姐，想起了自己的现状。他知道，自己和他们之间隔着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但他并不气馁。他掏出手机，打开备忘录，手指飞快地敲着字：“今天是有意义的一天，我经历了绝望，也感受到了温暖。虽然我现在还是一个一无所有的日结工，但我相信，只要我不放弃，只要我坚持维权，就一定能得到一个公正的结果。明天，我要继续为我的十五块九毛钱战斗，也要为所有和我一样的底层劳动者发声。我决定，为《都市百业图谱》再写一篇番外，记录下这一天的经历，记录下这个都市里的酸甜苦辣、人情冷暖……”

　　写完这些，王黑化放下手机，闭上眼睛。石台上的风轻轻吹过，带着一丝凉意，却吹不散他心中的希望。他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可能还会遇到更多的困难和挫折，但他不会再轻易放弃。他要像一颗顽强的野草，在这座繁华的都市里，努力地生根发芽，顽强地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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