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暗流涌动

　　陆北辰留下的“直球论”和林栀手机里传出的顾瑾之温和嗓音，像两股性质相反的能量，在公寓客厅狭小的空间里对撞，引发了一场无声的核爆。

　　林栀握着手机，感觉那不是通讯工具，而是一块烧红的烙铁。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沈司珩身上散发出的寒气，几乎凝成实质，让她后背发凉。

　　“顾、顾教授，”她声音干涩，努力维持着正常的语调，“我现在……有点不太方便。要不，您把议程草案发我邮箱，我稍后仔细看了再回复您？”

　　电话那头的顾瑾之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从善如流：“好的，没问题。那不打扰您了，我们邮件联系。”

　　挂断电话的瞬间，林栀感觉自己像是刚从高压锅里被放出来，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她僵硬地转过身，对上沈司珩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那眼神不再是单纯的冰冷，而是混合着审视、不悦，以及一丝被陆北辰挑明后无处遁形的……烦躁？

　　空气凝固，只剩下彼此间无声的角力。

　　林栀想起陆北辰的话——“直球！往他脸上砸！”

　　她攥了攥手心，鼓起这辈子最大的勇气，往前走了两步，停在沈司珩面前，仰起头，直视着他：“沈司珩，我们谈谈。”

　　沈司珩眉梢微动，没应声，但也没走开，算是默许。

　　“顾瑾之只是学术合作，仅此而已。”她开门见山，语气认真，“你不需要调查他，也不需要制定那些可笑的条款。我对他的欣赏，仅限于学术层面，就像……就像粉丝对偶像的那种，你明白吗？”

　　沈司珩依旧沉默，只是眼底的冰层似乎裂开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缝隙。

　　“至于我们之间……”林栀顿了顿，感觉脸颊又开始发烫，但她强迫自己说下去，“那份契约，如果你觉得有需要‘升级’或者……修订的地方，我们可以坐下来，像两个成年人一样，好好商量。而不是用这种……这种散发冷气、乱立规矩的方式。”

　　她把想说的话一口气说完，心脏跳得快要从嗓子眼蹦出来。她紧紧盯着沈司珩，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沈司珩看着她因为紧张和激动而泛红的脸颊，看着她明亮眼眸中那份小心翼翼的期待和不容置疑的认真。陆北辰那些聒噪的话再次在耳边回响。

　　他沉默了许久，久到林栀几乎以为他又要开启静默模式。

　　终于，他薄唇微启，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复杂的沙哑：“林栀。”

　　“嗯？”林栀屏住呼吸。

　　“我……”他似乎想说什么，眼神挣扎了一下，但最终，还是咽了回去，只是道，“我知道了。”

　　知道了？就这？！

　　林栀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她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他就回一句“我知道了”？！这是什么新型的敷衍文学吗？！

　　一股巨大的失落和无力感瞬间将她淹没。她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哦，知道了就好。”

　　她低下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眼底的狼狈，转身想回房间，结束这场失败的“谈判”。

　　就在她转身的刹那，手腕却突然被一只温热干燥的大手握住。

　　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挣脱的坚定。

　　林栀浑身一僵，愕然回头。

　　沈司珩握着她的手腕，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脸上，那里面翻涌的情绪，比刚才更加汹涌，也更加清晰。

　　“有些事，”他开口，声音低哑，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需要时间。”

　　又是时间！

　　林栀心里那股无名火“噌”地又冒了上来。刚想甩开他的手，却听他继续道：

　　“但在那之前，”他握着她手腕的力道紧了紧，眼神专注得让她心悸，“你只需要记住，站在你身边的，是我。”

　　不是顾瑾之，不是任何其他人。

　　是我，沈司珩。

　　这句话，他没有说出口，但林栀却奇异地从他深邃的眼眸里，读懂了这份未尽的宣言。

　　没有甜言蜜语，没有海誓山盟，甚至算不上一个明确的回应。

　　但这句近乎霸道的、带着强烈占有欲的宣告，却像一道惊雷，劈开了林栀心中的迷雾和委屈。

　　她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认真和……潜藏其下的，连他自己或许都未曾完全明晰的情感。

　　手腕上传来的温度，灼热而真实。

　　那一刻，林栀忽然觉得，或许……“需要时间”并不是一句推脱。对于沈司珩这样习惯了掌控一切、情绪内敛至极的男人来说，能说出“站在你身边的是我”这样的话，已经是一种巨大的突破和……变相的承诺？

　　心里的火气，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温水，呲啦一声，熄灭了，只留下氤氲的、带着甜味的蒸汽。

　　她没有再挣脱他的手，也没有再追问。

　　只是低下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声音很小，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妥协，和一点点……隐秘的欢喜。

　　沈司珩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耳尖，和那声几不可闻的回应，紧抿的唇角，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丝。

　　他松开了她的手腕。

　　两人之间那根紧绷的弦，似乎终于缓和了下来。虽然问题没有完全解决，但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似乎在无声中达成了。

　　接下来的几天，公寓里的气温明显回升。沈司珩不再散发冷气，虽然话依旧不多，但至少恢复了基本的交流。林栀也识趣地不再提“顾瑾之”和“契约升级”这类敏感话题，专心投入到工作和与顾瑾之团队的合作中（当然，会议时长和沟通方式，她下意识地遵守了某种无形的界限）。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发布会之后的平静与忙碌，甚至因为那场未尽的谈话，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暧昧和期待。

　　直到这天下午。

　　林栀从植物园回来，心情颇好地哼着歌，刚走到公寓门口，就看见物业管家捧着一大束包装精美的白玫瑰，等在那里。

　　“沈太太，您的花。”管家笑容可掬地将花束递给她。

　　林栀愣了一下，接过花束。纯白的玫瑰，花瓣饱满，香气清雅，在奢华的金色包装纸衬托下，显得格外纯洁夺目。

　　是沈司珩送的？

　　她心里瞬间像是炸开了一小朵烟花，嘴角不受控制地扬起。这冰山……终于开窍了？知道送花浪漫一下了？

　　她抱着花，脚步轻快地走进公寓。沈司珩还没回来，她将花束小心地放在客厅茶几上，美滋滋地欣赏着，越看越觉得这花顺眼。

　　她拿起夹在花束中的卡片，带着一丝甜蜜的期待，打开。

　　卡片上是打印的宋体字，简洁，却像一道惊雷，猝不及防地劈在了她的头顶：

　　**【小栀子，你终于长大了。】**

　　没有落款。

　　林栀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冻结。

　　“小栀子”……

　　这个称呼，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捅进了她记忆深处某个被尘封已久的锁孔。

　　她拿着卡片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脸色一点点变得惨白，如同她怀里的白玫瑰。

　　不是沈司珩。

　　不是他。

　　是谁？

　　谁会知道这个……只存在于她模糊童年记忆里的，带着某种特殊意味的称呼？

　　一股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让她如坠冰窖。

　　就在这时，公寓门被推开，沈司珩回来了。

　　他一眼就看到了茶几上那束刺目的白玫瑰，以及林栀拿着卡片、脸色煞白、摇摇欲坠的模样。

　　他眉头骤然锁紧，快步上前：“怎么了？”

　　林栀抬起头，看向他，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恐和茫然，声音发颤：

　　“这花……不是你的，对不对？”

　　沈司珩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卡片上，当看清那行字的瞬间，他眼底猛地掠过一丝冰冷彻骨的杀意，快得惊人，却锐利如刀。

　　他伸手，将浑身发冷的林栀轻轻揽入怀中，手臂收紧，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安抚力量：

　　“别怕。”

　　他看向那束白玫瑰，眼神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刚刚缓和的关系，尚未理清的情感，所有短暂的平静与暧昧，都被这束突如其来的白玫瑰和那句诡异的问候，彻底打破。

　　平静的湖面之下，暗流，开始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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