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首次争吵

　　接下来的几天，公寓里的气氛像是被无形的手调成了静音模式，还开了十六度冷气。沈司珩变得比以往更加沉默，也更加忙碌。他依旧会回家，但大多数时间都把自己关在书房，电话一个接一个，声音压得很低，林栀偶尔能听到几个模糊的词语——“陆怀瑾”、“孤儿院”、“火灾”、“查清楚”。

　　他周身笼罩着一层生人勿近的低气压，连陈助理进出都更加小心翼翼。对林栀，他依旧保持着那些细微的照顾——早餐、牛奶、她需要的书籍会准时出现。但他看她的眼神，却多了一层厚重的、密不透风的隔阂，仿佛在她周围竖起了一道无形的、名为“保护”的玻璃墙，将她与所有可能的危险，以及……真相，彻底隔绝。

　　林栀感觉自己像个被蒙住眼睛放在安全屋里的人，能听到外面风雨交加，能感觉到脚下的地面在隐隐震动，却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这种悬在半空、无能为力的感觉，几乎要将她逼疯。

　　她尝试过沟通。

　　“沈司珩，关于那张照片……”

　　“吃饭。”

　　“那个陆怀瑾，他是不是……”

　　“牛奶在微波炉里，自己热。”

　　每一次开口，都被他不由分说地打断，用各种无关紧要的事情岔开话题。他的态度强硬得近乎专横，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信任的基石，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痕。

　　她理解他想保护她，但她不是需要被圈养的宠物！她是能和他并肩作战的伙伴！是那个在项目危机中能找到关键证据的林栀！

　　这种被排除在外、被当作易碎品对待的感觉，比直面危险更让她感到窒息和……愤怒。

　　导火索在第三天晚上被点燃。

　　林栀无意中听到沈司珩在书房里压低声音对陈助理说：“……安排人盯紧林家那边，尤其是林建国和他那个女儿，任何异动立刻汇报。还有，查一下当年孤儿院火灾后，所有孩子的领养记录，看看有没有遗漏……”

　　林家？林建国？她的“父亲”？

　　这和她的身世有什么关系？

　　一个大胆的、令人心惊的猜测在她脑海中形成——难道照片上那个温柔的男人才是她的生父？而林建国……？

　　她再也忍不住，等陈助理离开后，直接推开了书房的门。

　　沈司珩正站在窗前，听到声音转过身，眉头微蹙：“有事？”

　　林栀走到他面前，仰着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但微微颤抖的尾音还是泄露了她的激动：“沈司珩，我们谈谈。关于陆怀瑾，关于那张照片，关于……我的身世。”

　　沈司珩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像是结了一层冰霜。他放下手中的文件，语气带着明显的不耐和警告：“林栀，我说过，这件事交给我处理。”

　　“可这是我的事！”林栀的声音忍不住拔高，“我有权利知道！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把我像个傻子一样蒙在鼓里，这就是你所谓的保护吗？！”

　　积压了几天的委屈、不安和愤怒，在这一刻终于爆发了。

　　沈司珩看着她激动的样子，下颌线绷紧，语气也更加冷硬：“知道真相未必对你是好事。有些东西，不知道比知道更安全。”

　　“安全？”林栀气笑了，眼圈却红了，“在你这种密不透风的‘保护’下，我确实很‘安全’，安全得像活在真空里！沈司珩，我是个人，不是你的所有物！我有思想，有判断力！我不想永远活在你编织的虚假平静里！”

　　“虚假平静？”沈司珩重复着这个词，眸色沉得骇人，他向前一步，逼近她，周身散发着迫人的压力，“你以为外面的世界是什么？童话故事吗？你知道陆怀瑾是什么人？知道他背后可能牵扯到什么？无知有时候就是最好的护身符！”

　　“所以你就选择让我‘无知’？”林寸步不让地瞪着他，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掉了下来，“用‘为我好’的名义，剥夺我知道自己过去的权利？沈司珩，你这不是保护，是控制！是自私！”

　　“自私？”沈司珩像是被这个词刺痛了，眼底翻涌起压抑的怒火和一丝……受伤？他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吃痛，“林栀！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谁？！如果不是为了你，我何必……”

　　他话说到一半，猛地顿住，像是意识到失言，狠狠咬住了后槽牙，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但那未尽之语，和眼中一闪而过的痛楚，却像一根针，精准地扎进了林栀心里。

　　她看着他眼中那复杂的、混合着愤怒、担忧和某种她看不懂的沉痛，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但委屈和愤怒此刻占据了上风。

　　“为了我？”她用力想甩开他的手，却被他攥得更紧，“如果你真的为了我，就应该相信我！相信我有能力和你一起面对！而不是把我当成需要被你藏在身后的累赘！”

　　“你不是累赘！”沈司珩低吼出声，声音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沙哑，“你是我……” 他再次顿住，胸口剧烈起伏，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挣扎和一种近乎绝望的占有欲。

　　“你是什么？说啊！”林栀哭着追问。

　　沈司珩死死地盯着她，喉结剧烈滚动，最终却只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不需要知道。”

　　又是这句话！

　　林栀感觉心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了。

　　她猛地用力，终于甩开了他的手，因为惯性后退了两步，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声音带着哭腔和一种心灰意冷的决绝：

　　“好！沈司珩！你厉害！你清高！你了不起！”

　　“你就守着你的秘密，继续做你的‘保护者’吧！”

　　“我不奉陪了！”

　　说完，她转身，哭着跑出了书房，跑回了自己的房间，将门“砰”地一声甩上，反锁！

　　巨大的关门声在寂静的公寓里回荡，像是一道无形的鸿沟，骤然横亘在两人之间。

　　沈司珩僵立在书房中央，保持着被她甩开的姿势，紧握的拳头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他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眼底翻涌着滔天的巨浪，有怒火，有无奈，有恐慌，还有一丝……被她话语刺伤的、清晰的痛楚。

　　他缓缓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只剩下了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的疲惫。

　　争吵，如同第一道裂痕，出现在他们原本看似坚固的关系之上。

　　一个执着于探寻真相，一个固执地坚守保护。

　　信任遭遇了前所未有的考验。

　　而冰冷的沉默，开始在公寓里蔓延，比任何争吵都更令人窒息。

　　契约以来的第一次冷战，正式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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