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章 梦中梦

　　一分钟！

　　姜屹的瞳孔因挣扎而剧烈收缩。

　　——说？还是不说？

　　说出来，就意味着他彻底背叛了姜家，背叛了他耗费二十年心血，牺牲了石头性命也想回去的那个“家”。

　　他将永远失去被承认的可能，之前所有的忍耐，所有的牺牲，都将变得毫无意义，前功尽弃！

　　他将真正成为一个被家族唾弃的，不折不扣的叛徒！

　　背叛他们，那就意味着，自己成为整个家族的公敌！

　　嫡系继承人再也不用顾忌家族内的反对声音，可以调动全部力量来抹杀自己！

　　七皇族的怒火，任谁都无法承受！

　　可如果不说……

　　似乎就只剩下一条路..........

　　腹部的剧痛和蔓延的寒意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生命的沙漏正在飞速流逝。

　　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石头的死也失去了最后的意义！

　　他这么多年像野狗一样挣扎求存，难道就是为了这样悄无声息地死在一个肮脏的夜市角落里，像垃圾一样被清理掉吗？

　　——不甘心！

　　——我不甘心啊！

　　——凭什么那些高高在上的嫡系可以决定我的生死？！

　　——凭什么我就要像垃圾一样被清除？！

　　——他们从未给过我一丝温情，只有冰冷的刀剑和无休止的追杀！

　　——为了这样一个“家”，赔上石头的命，再赔上自己的命，值得吗？！

　　不值得！

　　根本不值得！

　　对家族的最后一丝幻想和眷恋，在生死关头和极致的怨恨冲击下，终于彻底崩碎。

　　——活下去！

　　只有活下去，才有机会报复！才有机会让那些视他如草芥的人付出代价！

　　——我说！我全都说！

　　就在他下定决心，准备开口的瞬间——

　　“时间到。”

　　少年冰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一分钟……....就到了？！

　　——不！不可能！怎么会这么快？！

　　姜屹慌了，无边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想大喊，想告诉对方自己的决定，想祈求那微不足道的机会……

　　然而，已经太晚了。

　　“呃……”

　　一股极致的寒冷，从他腹部伤口轰然爆发，瞬间冲垮了他最后的力量。

　　他想张嘴，喉咙却被冻结，只能发出“”嗬嗬”濒死的漏气声。

　　视野急速变暗，周围嘈杂的夜市声音仿佛被不断加厚的玻璃锁隔绝，迅速远去，变得模糊。

　　黑暗，如同黏稠的墨汁，从四面八方涌来，几乎要吞噬所有意识。

　　——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

　　痛苦奇异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空洞的平静。

　　石头……....

　　对不起……...

　　如果我早些醒悟……

　　如果我……...

　　可惜，再也没有如果了。

　　他的世界，彻底寂静了。

　　姜屹以为自己死了。

　　然而..........

　　视角里的黑暗中，竟然……裂开了一条光亮的缝隙。

　　那缝隙起初极细，如同黑暗中挣扎睁开的一条眼线，随后，光芒不可抗拒地涌入，越来越亮，越来越盛。

　　模糊的听觉率先恢复——是嘈杂的人声，锅铲碰撞的脆响，食物烹调的滋滋声。

　　紧接着，触觉回归——他感觉到自己正坐在一个坚硬的物体上，屁股传来真实的压迫感。

　　鼻腔里涌入的是烤肉的焦香和夜市特有的烟火气。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景象从朦胧的光斑迅速聚焦，变得清晰——

　　油腻的矮桌，桌上吃剩的鸡骨头，对面……那个穿着运动服的黑发少年，正平静地看着他。

　　周围人声鼎沸，食客们谈笑风生，夜市依旧热闹非凡，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

　　他自己也完好无损地坐在这里，腹部没有任何伤口。

　　这……...........…到底.......怎么回事？！

　　又是梦？！

　　可刚才那濒死的冰冷和绝望如此真实，被冰棱刺穿小腹的剧痛，血液凝固的麻痹感，意识被黑暗吞噬的无力….....…一切都历历在目，刻骨铭心！

　　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

　　他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清晰的痛感传来。

　　一时间，姜屹彻底混乱了，他分不清到底什么是现实，什么是梦。

　　看向少年的眼神充满了惊疑。

　　“醒来了？”少年轻声问。

　　“不用担心，什么都没发生。刚才的一切都是假的。

　　你只是太累了，小憩了一会儿，做了个梦而已。”

　　他顿了顿，看着姜屹惊魂未定的样子，补充道：

　　“准确地说，是梦中梦。而现在，才是现实。”

　　姜屹死死盯着他，喉咙干涩，沉声问：“你……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一场梦而已。梦里发生的事情，事实上都是基于你内心的想法和恐惧所编织出的情节。

　　我只是……顺应你的本心，稍加引导罢了。”

　　少年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

　　“不过，通过这场梦，我现在能确定两件事。”

　　“第一........”他目光扫过姜屹之前掏出“修罗引”的胸口位置，“你还偷偷藏了一支‘修罗引’，作为最后的底牌。”

　　“第二....”少年的眼神锐利起来，“你们姜家，确实背着我们神谕门，搞了其他小动作。”

　　姜屹瞳孔一缩，想要反驳，但刚才“梦中”那种被彻底看穿，无力挣扎的感觉还萦绕在心头，让他喉咙发紧，说不出话来。

　　少年看着他变幻不定的脸色，继续用那平缓的语调说道：

　　“既然合作，就要坦诚。我想，你已经…....…在梦里经历过一次死亡了，那种滋味不好受吧？

　　现在的你，应该会更加珍惜生命，对吧？”

　　他把玩着手里一根干净的竹签，语气带着循循善诱：

　　“把你知道的东西告诉我。我神谕门有我们神谕门的目的，也许……和你想要达成的目标，并不冲突。

　　你要击杀韩子夜，在这件事上，我们依然能达成一致，甚至……我可以提供比你想象中更多的帮助。”

　　姜屹的脸色剧烈变幻，内心在天人交战。

　　刚才“死亡”的体验太真实了，那种一切成空，万事皆休的冰冷绝望，激发了他最原始的求生欲。

　　是啊，活下去！

　　只有活下去，才有机会！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压低声音，几乎是咬着牙说道：

　　“行！我告诉你！但你必须帮我击杀韩子夜！不惜一切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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