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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九章 偕为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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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鹤杳杳走到修剑院席前,把那个大家盯了一个半时辰的少年牵起来时,露台上就炸开锅了。

  当然不是只有少陇席上围拢议论,虽然园子中不认得裴少侠的人很多,但其实认得他的人也颇有一些。

  比如崆峒的少女和少年,在那道池上的身影收剑回鞘时全都痴然,回过神来后兴奋地险些跳起。

  裴液自己或许没太记在心里,但于孔兰庭他有指点之谊,于管千颜他有救命之情,于张景弼他有复仇之恩。他从少陇府城消失后,三位年轻人就总在打问他的消息。

  幸赖管千颜与玉翡掌门在府城结下了情谊,在冬末的时候,他们终于知晓了裴液身在神京。

  因此在此次来神京之前,三个年轻人一直希望的就是能够再见到那位少侠——如果他在神京有困难,崆峒还可以提供一些援助。

  不过来到神京的第一天,他们就知晓了裴少侠在神京如何风生水起。

  这时候大家就又不好意思去寻他了,崆峒现下名声不好、实力衰弱,找上去对裴少侠未必是好事,还是等个合适的时候见面打声招呼好了。

  当然即便想寻,近月来也确实寻找不到。

  外乡人来京,总至少有处宅子、有个地方供职,从这两样往下寻,就往往能找出其人和神京哪方势力走得近、托庇于哪位麾下。

  但裴少侠这两样全找不到,他连修剑院也不怎么去。好像虽然整个神京都知道这个名字,但他却不寄居神京之中。

  也不知他住在什么地方、花的银子又从哪里而来。

  所以等到今日天山剑宴,三人一早就往修剑院席上看去,瞧了半天没看见,还以为裴少侠又不来,直到半晌后下意识往那边一看,却见裴少侠正望过来,才惊喜地打上招呼。

  因此当裴液走下池塘时,三人简直是全神贯注地看完了一切,后面听到其和几席真传讲剑论理,心里倒莫名有种隐隐的骄傲,仿佛和裴液少侠同乡、比这些惊讶的人更早认识他是件颇可得意的事。

  再比如小云山的少男少女。

  他们对这个名字并不熟悉,但大家都记得三月三还没进神京的那天,柳镇客栈二楼,趴在窗边的那张散发晨起的脸。

  那个时候他自称裴液,指点了他们两句关于云琅的剑理,大家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个什么人,直到后面那个年长而英俊的自称洞庭祝高阳。

  进入神京后才开始听到他们二人在八水上的传说。

  这时忽然在这里看见这张脸,几乎有些恍惚。

  但最认得他的人,当然还是在江湖人围成的圈子之外,那座迎风沐阳的二楼亭台之上。

  气氛本来是含笑的,大家都对这位黄花长裙的柔美女子十分感兴趣,她纤细的剑同她的人一样,实在瞧不出很厉害的样子。

  被叫到的样子也很有意思,一直微微低着头,站起时剑也忘了拿,语辞虽然有礼,但声调十分之平,颇有些可爱的意味。

  就这样一位姐姐,崔会长说她是上五家续道山的本代剑首,列为第三的超一流剑者。

  所以当她一言不发,朝西边走过去时,大家都好奇地想看看她要找的朋友究竟是哪位,连小李会长都颇有兴趣地把胳膊架在了栏杆上。

  然后她就过去把裴液少侠牵了起来。

  把那个大家心心念念、眼睛亮晶晶地盯了许久的少年,一把牵了起来。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猛地转向了中心的崔会长,但崔会长没有看她们,她也向前瞪大了那双清艳的眸子。

  露台上一时寂静,大家沉默不语地看着那个女人牵着裴液少侠一步步走到中心,然后介绍说“这是我的朋友”,最后挪了挪小步子,把自己遮在了裴液少侠身后。

  场上少年侃侃的清声传遍小园,良久,有人小声道:“怎么她也认识裴液少侠啊……”

  “他们关系好像也很好。”观察细节的。

  “怎么没有个男友人啊?”疑问精神的。

  “第五个了。”低着头掰手指的。

  “裴液少侠好色。”下结论的。

  崔照夜也一时沉默了,因为这时候她也觉得和裴液并没多久不见,却忽然冒出来这么多她也不认识的女人。

  但这时旁边响起一道温和的声音:“裴液少侠不是好色啦,他古道热肠,这位鹤真传才请他帮忙的,他一直在乎他人的危难多过自己的名誉。”

  众人转头看去,见是那青裙羽妆的少女,微笑道:“如果裴液少侠不急人危难、袖手旁观,那他也不值得大家喜爱了不是么?”

  众人本来就正新奇、崇敬这位新会长,觉得她气质卓异、说话做事又有本领,这时她一讲话,大家立时想起裴液少侠确实一直是个正直谦和的人,不免为自己的多想感到羞愧。

  虽然也有人自语疑惑“她下池演剑算什么危难”,但毕竟成了很小的声音。

  “那小李掌门,裴液少侠能过这道剑题吗?”少女们既担忧又含着些隐隐的期待。

  虽然大家看不懂剑,但前番鹿尾真传、商云凝真传都已下池试了,凫榜前十那就是神京最厉害的几个名字了吧,连他们都在这剑题前折戟,那一定是很难了。虽然大家知晓裴液少侠也很厉害,但还是对此信心不足。

  但同时这也是裴液少侠第一回从案前站起来,此前一个多时辰里大家看着一轮轮剑者的弈剑,一直在心心念念地期待裴液少侠也上场出一回剑。如今他终于提着剑站起来了。

  于是大家忐忑又期待。

  “当然可以过啊。”李缥青微笑道,“他肯定可以过的。”

  “……真的吗?”崔会长都没说话,大家实在没想到听到这么一个理所应当的答案,全都半信半疑。

  “那万一没过呢?”

  “要是万一没过……那就是他今天心里在想杂事吧。”李缥青遥遥望着那道身影,“专心再来一次,就肯定能过啦。”

  “……小李掌门,你为什么对裴液少侠这么熟悉啊?”

  “笨,小李掌门和裴液少侠都是少陇人,肯定认识啊——是不是小李掌门?”

  李缥青笑:“嗯,我和崔会长一样,都是裴液少侠系很好的朋友。”

  崔照夜一惊:“我和裴液少侠关系……没有小李会长这么好。”

  但这种忐忑的期待并没有持续太久,当裴液走下池子的时候,整个露台一下就安静了。

  少年踏上水面的时候就像一位仙人,长剑悬在腰后,大家忽然一下子懂得了崔会长常说的“世上最英俊的人是用剑时的裴少侠”。也理解了为什么刚刚大家对着坐席的裴液少侠议论纷纷,崔会长却没什么要参与的欲望。

  那时候的裴液少侠可能确实没什么可看。

  人一定是有气质这种东西的,当他握住剑,就仿佛把整个世界握在了手中。少年静然地看着那道升起来的、不可一世的水影,此后的一个刻钟,是大家第一次知晓世上还有这样的剑。

  前面一百位剑者、鹿尾、商云凝……所有人在脑中留下的痕迹全都被洗去了,那些剑光变得寡淡无味。

  少年在岸上时还在乐呵寒暄,但走下池塘就在万剑之中闲庭信步,无论多凌厉的剑光,他都只是轻抬一剑拆掉,血痕断发飘在视野里,都没有扰动他认真平静的眸子。

  最终大家其实也没看懂他是如何赢的,但大家都看到了那道灰影的最后一剑,整副身心都一霎被攫取笼罩,仿佛被冰痕蔓延到灵魂的最深处。

  那是宛如恶神般恐怖的一剑,已透露出一些气息,但它没能完全展露形容。

  在寒冰霜雪之中,少年静立如一株春树,他阖上眼睛,又是轻而精准的一抬手,于是一切就都破碎了。

  那将降临的、令人心身颤栗的一剑、池上的灰影、乃至笼罩整个园子的“镜”,全都碎成了一连串的美丽玉音。

  少年挽个温柔的剑花归鞘,脸上还是那清和的笑容,好像聊天的中途做了件微不足道的事。

  所以这个时候露台上很安静,大家也不再想裴液少侠和那么多女孩儿做朋友的事了,一个个都趴在阑干上。

  裴液少侠爱喝花酒就喝花酒,也是什么值得说的吗?

  “那是裴液少侠的心剑。”半晌,崔会长轻柔道。

  ……

  ……

  中央池畔多了一席,池水平静下来,园子的纷纷议论也终于减弱。

  纵然还是很多人朝中央望去,但弈剑毕竟可以继续了。

  三十三剑门之间没有什么次序,各派弟子们都是混杂着下场,或池上之人主动相邀,或席上之人请求切磋,每位弟子请帖上都至少有两道金笔,可以下场两次。

  如此可以保证剑宴约一半的时间是留给三十三剑门弟子。

  唯一有些变化的是,此后向中央七席的询问变得更多了,似乎每一位上场之人都不愿错过向其讨教的机会。

  虽然再也没有刚刚宁树红那样声势的问题,但上至七席,下至小派,都不吝发出见解,也确实一派热闹景象。

  修剑院几乎全上来露了一轮面,【小白龙】姜银儿是挺叫得响的名号了,上场时观者们响起一片小小的欢呼。

  不过少女没有恋栈不去,她接受了两位剑者的切磋之请,然后自己则向七席一礼,邀请了群非一试。

  裴液在旁边盯着群非的神情,本来想帮世妹做个说客,但群非很爽朗,提剑就站了起来。

  裴液甚至是觉得她有些开心。

  姜银儿自然是没有胜过这位天山【公子】,但群非的用剑十分配合,几乎姜银儿想要尝试的群非都给她留足了空间,最终姜银儿认真谢过了这位天山真传。

  姜银儿没有向席上的世兄请教,但给鹿尾、商云凝都准备了问题,最后心满意足地离去。

  裴液作为比较陌生的一位,人们确实也不知该如何向他请教,收到的问题很少。

  另外他自觉自己刚刚出的风头已经挺大,天山剑宴毕竟也有一半是诸派较量、剑者求名的场所,太过高调未免招人忌恨,因此后面都只附和几句,不大讲话。

  只有小云山的少男少女们下场时,场上似乎反应淡淡,裴液于是下场,为他们做了一番陪练。

  剑宴接近尾声,众人似乎也开始有些疲惫。

  今日当然是足够精彩,天山的手笔也足够大气华美。若说唯一令人遗憾的,就是此前最令人期待的那个名头一直没有动向了。

  那五席高坐石上,几个时辰下来就如生长在上面,似乎也成了几座雕像。虽令人既惊且佩,但自始至终没有言语也着实令人失望。

  直到又有一席下场。

  谁这时候也没有太在意,崆峒也是三十三剑门中平常而普通的一家,近年来他们后劲不足,反而掉到末尾去。

  虽然三十三剑门至今也没有更替过,但也从来没说不会更换成员,所以这些年崆峒总在某条隐约危险的线上游荡,今年若非姬卓吾回山,并且超乎寻常地进入了凫榜二十,今年的神京恐怕几乎没有崆峒的声量。

  所以今日崆峒也十分低调,张景弼下场时才是第一个。

  他确实准备了很久,也深知自己技艺不熟,走上池面时手心悄悄沁出了汗液。

  前面许多年他困于父亲的亡故,情绪偏执易怒,这半年来才仿佛重新从那个又湿又闷的壳子里生长出来,嗅到了些新鲜的空气。

  崆峒没有什么年轻英才了,所以这时候他不得不立上池面,少年显然变得踏实了很多,也勇敢了很多,这时他知道自己要输,但已准备诚实地面对。

  正如前面几个时辰的气氛一样,能够共聚一园,交流切磋,就已足够了。

  他立在池上,等着有哪位下来,因为他其实没有什么认识的人,也不知道该邀请谁……但这时园中一静。

  问所去第一次自己睁开了眼睛,淡眸看向了池上这个紧张的少年。

  那语气没有什么怒火,也没有其他任何情绪,只如宣读一道事不关己的条文。

  他平淡道:“今告诸君,凡云琅目下,不得与崆峒交遇。”

  整个园子一下寂静,少年先怔然,然后定住,脸色一点点变成了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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