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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雪夜无痕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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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字一号房内,血腥气浓得化不开。炭火早已熄灭,只余灰烬的余温,混合着死亡的气息,令人窒息。李半城仰面倒在血泊中,胸口那柄匕首寒光刺目,直没至柄。他双目圆睁,凝固的惊愕与恐惧如同两枚冰冷的印章,死死烙印在青紫的脸上。

  穆之站在门口,玄色貂裘的下摆垂在冰冷的青砖地上,纹丝不动。他没有立刻踏入这片狼藉的死亡现场,锐利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一寸寸扫过门框、门板、掉落在地的门闩…

  门闩是常见的横木闩,约两指宽,半臂长。此刻它断成两截,散落在门槛内侧。断裂处木茬新鲜,显然是新近崩断。断口处,还残留着半截磨损严重的麻绳。穆之蹲下身,指尖捻起一截麻绳。绳质粗糙,是客栈常用的那种。绳头散乱,有明显的拉扯断裂痕迹。

  他的目光移向门框内侧。对应门闩槽的位置,木头上赫然有几道新鲜的、深深的刮擦凹痕!凹痕边缘锐利,像是被某种坚硬的东西强行撬动过!再往下,门板内侧靠近门轴的下方,有一处极其细微的凹陷!穆之的指尖拂过那处凹陷,触感坚硬冰冷——那是被某种细长坚硬的物体,从内部反复顶压留下的痕迹!

  “林远。”穆之声音低沉。

  “大人!”林远立刻上前。

  “仔细检查门闩断裂处、绳索断口、门框刮痕、门板凹陷。拓印痕迹,测量尺寸。任何细微的附着物,都不要放过。”

  “是!”林远肃然领命,取出特制工具,如同最精密的工匠,开始操作。

  穆之这才缓缓踏入房间。他的脚步很轻,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让房间内原本就凝重的空气几乎冻结。婉儿已经蹲在尸体旁,清丽的脸庞在昏暗光线下显得异常沉静。她戴上薄皮手套,动作轻柔而专业。

  “师兄,”婉儿的声音带着医者的冷静,“死者李半城,男性,年约五十。致命伤为胸口正中央单刃匕首刺入,直透心脏,一击毙命。伤口边缘整齐,角度垂直向下,符合近距离正面刺入特征。凶器…尚未拔出,但形制…似为厨房常见的剔骨尖刀。”

  她小心地检查死者口鼻、指甲缝:“口鼻无异物,指甲缝内有少量…木屑和…丝线碎屑?颜色…深褐。”她用镊子小心夹出碎屑,放入琉璃片。

  接着,她按压死者胸腹,撬开牙关检查咽喉:“无中毒迹象。尸僵已遍及全身,尸斑呈暗紫红色,指压褪色,位于身体低下部位,结合环境温度…死亡时间应在昨夜子时到寅时之间。”她取出银针,刺入死者咽喉深处,拔出观察。银针…未变色!排除常见毒杀!

  婉儿目光落在死者紧握的右手上。她小心掰开僵硬的手指…掌心…赫然攥着一小片…深蓝色的…绸缎碎片!质地精良,光泽柔润!

  “深蓝绸缎…”婉儿低声自语,将碎片小心收好。

  穆之的目光早已移开,如同鹰隼般扫视整个房间。桌椅翻倒,茶具碎裂,显示有过挣扎搏斗。但…范围极其有限!仅局限于尸体周围三尺之地!仿佛…这场致命的搏斗…被死死限制在了方寸之间!

  他的视线最终定格在紧闭的雕花木窗上。窗纸完好无损。窗框上的木插销…确实…从内部牢牢插着。他走到窗边,俯身仔细观察插销。插销末端…那点极其细微的…蜡油痕迹…在昏暗光线下几乎难以察觉!穆之取出放大镜,凑近细看。蜡油…呈淡黄色…质地细腻…像是…上好的蜂蜡!

  “婉儿,”穆之头也不回,“取些蜡油样本。”

  “是。”婉儿立刻上前,用特制小刮刀极其小心地刮下那点微乎其微的蜡油,装入琉璃瓶。

  穆之的目光顺着窗框向下,落在窗台上。窗台积了一层薄灰。在靠近窗框内侧的位置…赫然…有几点…极其模糊的…几乎被灰尘掩盖的…圆形压痕!像是…某种细小的圆柱体…曾经…短暂地…压在上面!

  “林远!”穆之沉声。

  “大人!”林远立刻过来。

  “拓下窗台这些压痕!测量尺寸!还有…检查窗框缝隙,看有无异物卡入!”

  “是!”

  穆之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那片平整无瑕的雪地。纯净的白,刺目的白,如同一张巨大的、无声的嘲讽。他微微眯起眼,心中那团迷雾的边缘,似乎被这雪光刺得更清晰了些。

  “凶器…剔骨尖刀…”穆之低声重复婉儿的话,转身走向门口,“林远,带人去厨房!彻查所有刀具!尤其是…丢失的剔骨刀!”

  “是!”林远领命而去。

  穆之走出天字一号房,冰冷的目光扫过走廊上战战兢兢的众人。赵老栓、翠花、周文博、孙济世、王氏、两名李府健仆…他们的脸上交织着恐惧、不安、躲闪。

  “昨夜,子时到寅时之间,”穆之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你们…各自在何处?做何事?有何人证物证?一一道来!若有半句虚言…”他目光如电,“休怪本官…律法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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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浑身一颤。

  赵老栓率先开口,声音发颤:“回…回大人…小人和老婆子…住后院厢房…昨夜风雪太大…早早歇了…啥…啥也没听见啊…”

  “对对对!”翠花连忙附和,“我们老两口睡得死…啥也不知道…”

  “小人…昨夜抄书…抄到子时…便吹灯睡了…”周文博低着头,声音干涩,“独自一人…无人作证…”

  “小儿病重,哭闹不止…”王氏抱着昏睡的孩子,脸色苍白如纸,“民妇…整夜未眠…抱着他在房里来回走动…哄他…未曾出门…也…也无人作证…”她怀中的孩子小脸依旧通红,呼吸微弱。

  孙济世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神色平静:“老朽亥时回房后,便研读医书…案头这本《伤寒杂病论》便是…读到子时三刻方歇…独自一人…无人作证。”他指了指自己房间方向。

  “小的们…昨夜陪老爷吃酒…老爷回房后…小的们也回楼下通铺睡了…”一名李府健仆惶恐道,“通铺里…还有…还有客栈的两个伙计…他们…他们可以作证…”

  “哦?”穆之目光锐利地扫向那两个缩在角落的伙计。

  “是…是…”伙计小六子哆嗦着,“小的…和…和柱子…睡通铺…李…李府两位爷…确实…睡下了…打…打呼噜呢…”

  穆之沉默片刻,目光在众人脸上缓缓扫过。不在场证明…看似都有…却又…都…脆弱不堪!独居者无人证,同住者亦可相互包庇!

  “婉儿,”穆之转向婉儿,“查验所有人衣物!尤其是…深蓝色绸缎衣物!若有破损,即刻报来!”

  “是!”婉儿应道,立刻带着两名女衙役上前。

  众人脸色瞬间大变!深蓝色绸缎?!那…那可是…李半城常穿的颜色!他掌心攥着的碎片…

  赵老栓、翠花、伙计们穿的都是粗布棉衣。周文博一身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王氏荆钗布裙。孙济世半旧棉袍。两名李府健仆…倒是穿着深蓝色的家丁服!

  “大人!”一名衙役检查健仆甲,“他…他袖口内侧…有…有一道新撕裂的口子!”

  健仆甲脸色煞白,扑通跪倒:“大人!冤枉啊!这…这口子…是…是昨日搬货时…不小心…被箱子角挂破的!掌柜!掌柜可以作证!”

  赵老栓连忙点头:“是…是…昨日…李员外新到一批货…搬货时…确实…挂了一下…”

  穆之目光冰冷,未置可否。他看向健仆乙,此人袖口完好。

  婉儿检查完毕,对穆之微微摇头。除了健仆甲袖口破损,其他人衣物均无异常深蓝绸缎缺失。

  线索…似乎…又断了?

  “大人!”林远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带着一丝兴奋!他快步跑上楼,手中捧着一块油布包裹的东西!“厨房有发现!”

  油布打开!里面…赫然是一柄…与李半城胸口所插一模一样的…剔骨尖刀!刀身寒光闪闪!刀柄…缠绕着防滑的麻绳!

  “在哪儿发现的?”穆之沉声问。

  “厨房灶台后…一个…废弃的…老鼠洞里!”林远道,“刀柄上…还…还沾着…一点…油污和…面粉!像是…刚用过不久…就被匆忙藏起来了!”

  “昨夜…谁最后使用过厨房?”穆之目光如刀,猛地射向翠花!

  翠花浑身一抖,脸色惨白:“回…回大人…昨夜…是…是民妇…给…给李员外…温…温了一壶酒…送…送上去…用…用过刀…切…切了点卤肉…”

  “刀…用完后…放回何处?”穆之追问。

  “就…就…放在…灶台…案板上…”翠花声音发颤,“民妇…送完酒…就…就回房了…没…没再进厨房…”

  “也就是说…”穆之声音冰冷,“这把刀…从昨夜亥时你送酒后…到今晨发现…一直…无人看管!任何人…都有可能…将它拿走!”

  翠花瘫软在地,说不出话。

  穆之拿起那把剔骨刀,仔细端详。刀柄缠绕的麻绳…与门闩上断裂的绳索…质地…一模一样!刀尖…还残留着…一丝…极其细微的…暗红色…干涸血迹!

  “林远!”穆之声音斩钉截铁,“比对刀柄麻绳与门闩绳索!化验刀尖血迹!还有…彻查昨夜亥时后,有谁…进入过厨房!”

  “是!”林远肃然领命。

  穆之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那片纯净的雪地。密室…雪地无痕…凶器…绳索…蜡痕…压痕…深蓝绸缎碎片…所有线索如同散落的拼图碎片,在他脑中疯狂旋转、碰撞!

  凶手…就在这客栈之中!

  他(她)…利用了风雪!

  利用了客栈的结构!

  利用了人心的恐惧!

  制造了这起…看似完美的…“不可能犯罪”!

  “婉儿,”穆之的声音低沉而坚定,“重点检查…窗台压痕的拓印!还有…那点蜡油!我要知道…那是什么东西留下的!以及…它…如何…让插销…从内部…锁死!”

  婉儿清亮的眸子中闪过一丝了然:“师兄…你是说…”

  “雪…掩盖了足迹…”穆之望向窗外,眼神锐利如刀锋,“但…它…掩盖不了…所有的…痕迹!更掩盖不了…凶手…那颗…急于隐藏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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