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冰雕血刃

　　正月十，上京城。

　　年节的喧嚣尚未完全散去，空气中仍弥漫着爆竹硝烟的余味和酒肉的香气。然而，一场更大的热闹，正吸引着城中达官显贵、富商巨贾的目光——城南首富赵德昌赵老爷的冰雕游园会。

　　赵府，灯火辉煌，亮如白昼。巨大的朱漆府门洞开，两尊威武的石狮披红挂彩。府内，回廊曲折，庭院深深，此刻却被精心雕琢的冰雪奇观装点得如同琉璃仙境。巨大的冰灯、玲珑的冰塔、栩栩如生的冰雕瑞兽仙禽…在无数琉璃灯盏和特制冰灯的映照下，折射出七彩迷离的光芒，美轮美奂，令人叹为观止。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松香和冰雪的清冽气息，混合着宾客身上名贵的熏香，交织成一种奢靡而梦幻的氛围。

　　今夜的重头戏，是赵老爷珍藏多年、从未示人的稀世珍宝——一尊“九龙捧日”羊脂白玉璧！玉璧通体无瑕，温润如凝脂，九条玉龙姿态各异，环绕着一轮浑圆玉日，雕工精湛绝伦，在特制的琉璃灯箱映照下，流淌着温润内敛却又动人心魄的光华。它被安放在游园会核心区域——梅香苑中央一座巨大的莲花冰台上，四周环绕着形态各异的冰雕护卫，成为全场瞩目的焦点。

　　穆之一行抵达赵府时，游园会已渐入高潮。穆之身着玄色暗云纹锦袍，外罩一件墨狐大氅，面容沉静，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喧嚣的人群和璀璨的冰景。阿月一身月白缕金缠枝梅纹锦缎袄裙，外罩雪狐斗篷，清丽出尘，鬓角几缕银丝在灯下若隐若现。婉儿穿着鹅黄绣缠枝莲小袄，如同欢快的小鹿，好奇地东张西望。林远则一身玄色劲装，按刀紧随，眼神警惕如鹰隼。

　　“穆大人！郡主！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啊！”赵德昌满面红光，腆着圆滚滚的肚子，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迎了上来。他身着绛紫团花锦袍，头戴貂皮暖帽，富贵逼人。目光扫过阿月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艳与贪婪，随即被热情的笑容掩盖。

　　“赵员外客气。”穆之微微颔首，声音平淡。

　　“赵老爷这冰雕，真是巧夺天工！”婉儿忍不住赞叹，指着不远处一座展翅欲飞的冰凤凰。

　　“哈哈！婉儿姑娘好眼力！”赵德昌得意大笑，“这可是请了北地最好的冰雕大师‘鬼手刘’花了半月功夫精心雕琢的！今晚…还有更精彩的！”

　　他的目光转向人群另一侧，带着一丝挑衅：“钱老板！您也来赏光啦？怎么？对赵某这玉璧…也感兴趣？”

　　人群分开，一个身材瘦削、面容阴鸷的中年男子踱步而出，正是赵德昌的宿敌，城中另一巨贾钱万通。他穿着一身藏青暗纹锦袍，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赵员外说笑了。钱某只是好奇，什么样的玉璧，值得您如此大张旗鼓？别是…金玉其外吧？”

　　“哼！”赵德昌脸色一沉，“钱老板若有疑虑，大可近前一观！看看赵某这‘九龙捧日’，是不是…浪得虚名！”

　　“正有此意！”钱万通针锋相对。

　　两人目光在空中碰撞，火花四溅。周围的宾客噤若寒蝉，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而紧张。

　　穆之冷眼旁观，不动声色。阿月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低声道：“火药味真浓。”

　　“静观其变。”穆之握住她的手，声音低沉。

　　游园会继续进行，丝竹悦耳，觥筹交错。赵德昌志得意满，在宾客中穿梭应酬，不时得意地瞥一眼莲花冰台上的玉璧和对面脸色铁青的钱万通。钱万通则一直与几位相熟的盐商站在远离核心区域的回廊下，低声交谈，目光阴沉地扫视着全场。

　　亥时三刻，游园会气氛达到顶点。赵德昌在众人的簇拥下，红光满面地走向梅香苑，准备亲自为宾客们介绍那尊“九龙捧日”玉璧。他步履微晃，显然喝了不少酒。

　　“诸位！诸位！”赵德昌站在莲花冰台前，声音洪亮，“今日赵某斗胆，请诸位共赏这传家之宝——‘九龙捧日’羊脂白玉璧！此玉乃…”

　　他的话音未落，目光却被冰台旁一座新添的冰雕吸引。那是一座展翅欲飞的天鹅冰雕，姿态优雅，羽毛纹理清晰可见，在灯光下晶莹剔透，美不胜收。尤其是天鹅修长的脖颈和微微张开的喙，仿佛下一秒就要发出清鸣。

　　“咦？这是…何时添的？”赵德昌醉眼朦胧，带着几分好奇，摇摇晃晃地走向那座天鹅冰雕。他站的位置，恰好是冰雕前方预留的最佳观赏点。

　　“赵员外小心脚下…”有人提醒。

　　“无妨！无妨！”赵德昌摆摆手，凑近冰雕，眯着眼欣赏，“这雕工…啧啧…鬼手刘…果然名不虚传…”

　　就在他凑近天鹅冰雕，几乎要伸手触摸那冰凉的喙尖时——

　　“呃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猛地撕裂了游园会的喧嚣！

　　只见赵德昌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他双目暴突！脸上瞬间失去所有血色！布满惊恐与难以置信！他踉跄着后退一步，双手死死捂住胸口！

　　在他胸口正中央！

　　赫然…插着一柄…晶莹剔透…寒光闪闪的…冰制短剑！

　　剑身…长约半尺！造型古朴！剑锋锐利！

　　此刻…正…深深地…没入…他的胸膛！

　　只留下…一个…冰晶凝结的…剑柄！

　　鲜血…如同…喷涌的泉水…瞬间…染红了他华贵的锦袍！在璀璨的灯火下…绽放出…刺目的…猩红！

　　“噗通！”

　　赵德昌肥胖的身躯…如同…一截朽木…直挺挺地…向后…栽倒在地！重重地…砸在冰冷的青石地面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他…双目圆睁！死死地盯着…天鹅冰雕的方向！瞳孔…迅速…放大！凝固！生命的光彩…如同退潮般…迅速…消逝！

　　整个梅香苑…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丝竹…停了！

　　笑语…断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血腥一幕惊呆了！如同被施了定身咒！脸上凝固着震惊、恐惧、茫然…难以置信！

　　“啊——！！！”

　　不知是谁…率先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

　　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

　　瞬间…点燃了…恐慌的烈焰！

　　“杀人啦——！！！”

　　“救命啊——！！！”

　　人群…如同…炸了锅的蚂蚁！尖叫着！哭喊着！推搡着！疯狂地向四面八方逃窜！场面…彻底…失控！

　　“保护大人！郡主！”林远一声厉喝！瞬间拔刀出鞘！如同一道铁闸，护在穆之与阿月身前！婉儿也吓得小脸煞白，紧紧抓住阿月的衣袖。

　　穆之眼神骤然锐利如刀锋！他一步踏出，越过混乱的人群，冲向倒地的赵德昌！阿月紧随其后，清冷的眸中闪过一丝凝重。

　　穆之蹲下身，探向赵德昌颈侧。脉搏…已停！体温…尚存！他目光死死锁定在那柄…插在胸口的…冰剑上！

　　冰剑！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

　　剑柄处…冰晶…迅速消融…化作…冰冷的水滴…混合着…温热的鲜血…滴落在地！剑身…也在…迅速变细！变短！边缘…变得模糊！

　　“婉儿！”穆之声音低沉急促，“验尸！快！”

　　婉儿强压心中惊骇，立刻上前，戴上薄皮手套。她小心地避开冰剑，检查伤口。“师兄！伤口…在…左胸…心尖位置！深度…极深！几乎…透背！出血量…极大！是…致命伤！凶器…就是这柄冰剑！冰剑…正在融化！”

　　穆之猛地抬头！目光如电，扫向那座天鹅冰雕！冰雕…依旧…优雅地…展翅欲飞…在璀璨的灯光下…晶莹剔透…美得…令人心寒！

　　“林远！”穆之厉喝，“封锁现场！所有人！不得离开赵府！违令者…斩！”

　　“是！”林远应声如雷！钢刀出鞘！寒光凛冽！带着衙役迅速控制场面！

　　穆之站起身，玄色大氅在夜风中猎猎作响。他冰冷的目光扫过混乱的人群，扫过那座美丽而诡异的天鹅冰雕，最后…定格在…远处回廊下…那个…同样…一脸震惊…却…眼神深处…带着一丝…难以言喻…复杂光芒的…钱万通身上！

　　冰剑…正在融化！

　　时间…在飞速流逝！

　　凶手…就在这…灯火辉煌…宾客如云的…游园会上！

　　他（她）…是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用一柄…冰做的剑…精准地…刺杀了…赵德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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