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1章 三好少年、文明先锋——刘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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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叔孙通,一个活得足够久、深谙生存之道、极擅审时度势,且确有真才实学的人物。
始皇在位时,他官至待诏博士。
秦二世时,他嗅到大厦将倾的气息,果断投奔义军。
此后辗转于项梁、义帝、项羽麾下。
高帝二年,刘邦攻取彭城,他便顺势归附了汉王。
刘邦素来厌恶儒生空谈,叔孙通立马脱下儒袍,换上楚地短衣,毫不拖泥带水。
当时跟随他一同投刘的,还有百余名弟子。
然而刘邦让他举荐人才时,他推举的却非自家弟子,而是一些旧日相识的“豪杰”。
弟子们心生怨怼,叔孙通便解释道:“汉王方蒙矢石争天下,诸生宁能斗乎?故先言斩将搴旗之士。诸生且待我,我不忘矣。”
翻译成大白话就是:现在是打仗,是要上战场拼命的,你们行吗?
你们不行!
所以我才先推荐能够冲锋陷阵的勇士。
你们就跟着我好好混,等天下安静了,好日子就来了。
可以说他出于公心,为刘邦的现实需求考虑。
也可说他私心深重,深知天下安定后才是摘桃子的好时机。
此事暂且不深究。
不久,刘邦任命叔孙通为博士,并赐号“稷嗣君”。
高帝五年,刘邦废除了秦朝繁琐的礼仪,让叔孙通搞一套简单易行的朝仪。
然而,功臣们在宴会上醉酒争功,狂呼乱叫,甚至拔剑击砍宫殿庭柱,场面混乱不堪。
刘邦对此极为厌恶。
于是,叔孙通精准揣摩上意,顺着刘邦的心思制定了一套新礼仪。
因事情办得漂亮,参与制礼的儒生们都得了封赏,被任命为郎官。
高帝九年,叔孙通再获重用,被任命为太子太傅。
高帝十一年,本是韩信被诱杀于长乐宫钟室之年,也是刘邦按捺不住欲行废立太子之年。
然而,天幕出现了。
韩信逃过一死。
刘邦换太子的心思,也暂时被压了下去。
叔孙通开心极了。
终于……终于能稳当一次“帝师”了!
只要刘盈能顺利继位,只要他不像历史上那般早夭,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但他万万没想到,被后人评价为“不类父”、“仁弱”的刘盈,竟没和他商量,就直接上表辞去了太子之位,让给了弟弟刘恒。
他更没想到,刘邦和吕后不仅同意了,还让年仅八岁的刘恒监国、处理朝政。
虽然自己“太子太傅”的官职还在,但“教导太子”和“教导监国”完全是两码事。
前者,只要不教太子造反或皇帝厌恶的东西,无人能指责。
后者,却意味着插手朝政。
刘邦会不会多想?
吕后会不会生疑?
刘恒会不会介意?
丞相会不会不满?
若太子仍是刘盈,弟子请教老师,天经地义。
虽不能教监国做事,但总可建言献策,至于听不听……
通常上中下三策,总有两策是没法用的。
但现在监国的是刘恒!
他有事直接跑去问刘邦了,怎么可能来问自己?
更何况,他自有启蒙老师。
于是,叔孙通这位太子太傅,名义上是太子的老师,可太子已换人。
他是“前太子”的老师,现太子根本不搭理他。
偏偏自吕后怀孕、宣称要给未出世的女儿进行“胎教”后,刘邦隔三差五就把叔孙通召来,命他用先秦雅言吟唱上古典籍。
上古许多文章本就可吟唱。
语言与文字相辅相成,用后世语言唱,不是不行,但总缺了那股韵味。
找女子来唱本来也可,但孕期中的吕雉,绝非易与之辈。
一口一个“乃公”的刘邦,硬是被调教得文明礼貌,脏字全无,活脱脱一个三好少年、文明先锋。
坐没坐相、吃没吃相的刘邦,也被要求正襟危坐、食不言寝不语。
美其名曰:“给女儿做榜样”。
其威力,可见一斑。
若让女子来唱,吕后又该找刘邦麻烦。
前两日宴会上,刘邦不过多瞥了舞女一眼,吕雉虽未当场发作,回宫后却拉着刘邦商量:“等生下女儿,身体调养好了,再要一个”。
刘邦顿时吓得不轻。
一个女儿已把乃公逼成这样,再来一个,岂非要把朕逼成圣人?
刘邦好说歹说才劝住。
所以,为了自己的腰,为了能继续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一口一个乃公,绝不能再自找麻烦。
但找男的来唱?
能用先秦雅言吟唱之人,非位高即清贵,请他们来给公主胎教,怕不是要被引经据典骂得狗血淋头。
愿意唱的人,职位又太低。
以吕雉对腹中孩子的重视,地位太低的人来唱,她又该疑心刘邦是否心存怨怼。
思来想去,唯有叔孙通最合适。
地位够高、精通先秦雅言、且毫不自持清高。
于是,太子太傅叔孙通,如今整日忙着研究该给未出世的公主吟唱什么诗篇。
唱了小半个月,叔孙通找了个机会,向刘邦请辞太子太傅一职,毕竟名不副实,徒惹人笑。
刘邦安慰道:“稷嗣君,后人有言:人教人,教多少遍都不会,事教人,一遍就会。”
“之所以未让恒儿如盈儿往日那般受你教导,正是要让他多吃些苦头。”
“唯有亲身经历,才知学问重要,才会踏实向学。”
这番安慰毫无作用。
叔孙通正欲再请辞,忽闻吕后开口:“刘万钱,稷嗣君既不愿,何必强求?”
闻言,叔孙通眼泪都快下来了。
我错怪吕后了,吕后真是大好人啊!
“稷嗣君,古有太子太傅,可有公主太傅?”
叔孙通:“啊?”
吕雉轻抚腹部,慈祥道:“近来,你每次吟唱,女儿都在肚子里踢我,想必是喜欢你吧。”
“等女儿出生,便交由你教导。”
叔孙通:“啊?”
“啊个屁,快答应下来,谢恩!”刘邦恶狠狠地低声催促。
你不答应下来,乃公得陪你一起受罪!
“臣……臣……,”叔孙通硬着头皮挣扎道:“幼童不宜远离父母,是否待公主垂髫之年,臣再为她启蒙?”
吕雉挥挥手:“无妨,孩提之年便能跑能跳,你便每日带着她游玩、吟唱,陶冶情操。”
“稍大些,再行启蒙之事。”
“我这女儿生来富贵,只是我与刘万钱年事已高,恐不能见她出嫁。”
“让你为师,便是教她些洞察人心之术……”吕雉顿了顿,指了指天幕,笑道:“免得被那些精神小伙、黄毛小鬼骗了去。”
叔孙通:……
洞察人心之术?
怎么感觉您像是在变着法骂我?
他心中长叹,拱手行礼:“臣……臣……”
刘邦哎呀一声,打断道:“娥姁,稷嗣君这是听闻能当咱们女儿的师傅,喜极失语了!”
“你也是,这般大事也不提前与朕说,拜师岂能无束修?”
“朕毫无准备,传出去岂非让人笑话帝后不知礼?”
“朕这便带稷嗣君去库房选块美玉,权作赔礼!”
刘邦边说边把叔孙通往殿外推。
出殿门数十步,刘邦才长舒一口气。
“陛下,臣……”
“朕知道你想骂朕!”
“臣没有……”
“没事,想骂就骂吧。”
“真的?”
“嗯。”刘邦重重的点头。
叔孙通迟疑片刻,底气不足地骂道:“您比二世还昏庸,比始皇还暴虐!”
刘邦哈哈大笑,点头认可。
“骂完了?”
“出气了吧?”
“若还不够,回去写下来送进宫,朕挂床头让你骂个够。”
“但既然气消了,方才答应皇后的事,就得办。”
叔孙通本能反驳:“臣何时答应了?”
刘邦指向椒房殿:“要不,你进去亲口与皇后说?”
叔孙通猛摇头,苦着脸:“陛下,臣自追随您起兵,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您被皇后欺负,是受了些委屈,但您不能让臣也跳这火坑啊!”
闻言,刘邦立刻反驳道:“朕被她欺负?”
“朕是因为她有身孕,让着她。”
“否则按朕的脾气,早大耳刮子扇过去了!”
叔孙通:“您连‘乃公’都不说了。”
刘邦:“朕是怕教坏女儿!”
叔孙通:“那您刚才的话,臣能告诉建成侯(吕释之,吕后之兄)吗?”
刘邦瞪眼:“你敢!”
见刘邦暴怒,叔孙通笑了。
刘邦忍俊不禁,也笑了,拍拍他肩膀: “太子太傅虽好,但如今天下局势,连朕也看不太清了。”
“朝中波谲云诡,功臣们不是善茬,恒儿虽才八岁,未至后人所谓‘白莲花’境界,却也是个心思通透的。”
“盈儿如今潜心医学,你既不擅长,便少往来。”
“安心做你的公主太傅,远离朝政。”
“将来即便朕不在了,无论朝堂如何争斗,你皆可全身而退。”
“凭你的功劳,后世或还能赞你一句‘儒家宗师’。”
叔孙通谢恩离去,脸上挂着苦涩笑容。
帝师梦碎,混成个公主太傅,也算是古往今来第一人了。
罢了,至少能得善终。
也不知其他时空的自己,过得如何?
为防自己抢到评论机会后,忍不住炫耀在汉朝混得风生水起,从而给其他时空的自己招致杀身之祸,叔孙通一次都未抢过评论机会。
毕竟,在始皇、二世、赵高、项梁、义帝、项羽这几尊大佛里,唯一可能讲道理的,大概只有始皇和义帝。
始皇讲道理,是因自己这等小人物,降了谁、投了谁,在他眼里无足轻重。
自己既非李斯这等深受始皇重用之人、也非赵高这等祸国殃民之人。
始皇知道自己降楚、降汉,恐怕都懒得和自己生气,一笑了之。
义帝讲道理,是因为他也是个小人物。
虽为天子,却手无实权,真论起来还不如自己。
但其他几人若是得知自己在汉朝混的好……恐怕会把自己大卸八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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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邦为表补偿,特许叔孙通三日假期,不必入宫吟唱。
然而第二日,叔孙通刚扛起鱼竿准备去钓鱼,就被火急火燎的寺人拽进宫。
无他,刘邦收到匈奴来信,看得一个头两个大。
叔孙通不明所以。
要打匈奴,该找韩信。
匈奴要归降,该找萧何。
找我作甚?
宦官也不知具体,只一味催促。
刚至椒房殿,便听见吕雉怒骂刘邦之声传来。
“当初逃命时踢子女下车,后来要和亲,还想嫁女儿!”
“没有天幕,要嫁女儿!”
“有了天幕,还要嫁女儿!”
“刘万钱!你干脆一头撞死在天幕上算了!”
刘邦正欲辩解,吕雉指着他:“闭嘴!”
恰逢寺人通报叔孙通到,总算给了刘邦开口的机会。
“娥姁,不是和亲。”刘邦边说边把信递过去。
“不是和亲,那还能是……”吕雉突然顿住,疑惑道,“荤粥后裔?”
荤粥,不读作hun、zhou,不是指有荤腥的粥。
荤粥,读作:xun、yu。
刘邦给叔孙通使个眼色,叔孙通连忙解释:“荤粥乃黄帝时期北方部落,后被放逐。”
“此称谓仅存于部分典籍。”
“北方部族历经夏商周,称谓多变,如山戎、猃狁、林胡、楼烦等,故此称后世少用。”
吕雉疑惑:“可我记得天幕说匈奴先祖是夏后氏后裔淳维?”
叔孙通微微摇头:“连我等近世之人尚不清楚,何况后人?”
“所谓匈奴,实为周朝以来被逐出中原的各路胡人,混杂中原战乱逃亡者,岂是一句‘淳维后人’可概括?”
“臣猜测,所谓匈奴为淳维之后,多半是大汉未来的那位武帝为招降部分匈奴而刻意宣扬。”
“匈奴或有一支是夏后氏苗裔,但绝不可能全是,其首领更非夏后氏正统。”
“若夏后氏后人真有统御草原千年之能,又何至于被逐出中原?”
“他们若有这本事,早该打回来了!”
吕雉点头,继续看信,不多时又古怪地看向刘邦:“华夏苗裔、荤粥后裔,向黄帝后裔求亲?”
刘邦耸肩,痞气复发:“后世是地位越低、成就越高,越被敬仰。”
“咱们这时,却是越成功越要追个显赫祖宗,显得天命所归。”
“即便天幕现世,人心亦非顷刻可变。”
“朕无所谓,但若说出口,怕是要被大臣堵门劝谏。”
吕雉摆摆手,示意自己问的不是这个。
她似笑非笑道:“你何时追祖追到黄帝了?”
刘邦无奈道:“匈奴胡人,不知中原礼节。”
“朕追祖不过至春秋,再往上的御龙氏、帝尧,都是那帮大臣干的。”
“朕以为这已够不要脸,谁知匈奴更甚,居然说朕是黄帝之后!”
吕雉看着刘邦表演,心中只给及格分。
因他嘴角微扬,指不定怎么得意呢。
评完分,她低头继续看信。
“嘶~”
“嘶!”
“嘶?”
三声语气迥异的抽气,把叔孙通听懵了。
匈奴该不会如历史上一般,写信羞辱皇后吧?
好在吕雉回过神,命宫人将信递给叔孙通。
“他要求亲?”
“嗯呐。”
“他要当上门女婿?”
“豁!”
“陛下没有适龄女儿,宗室之女也行?”
“咦~”
“为表诚意,他愿孤身入汉,甚至……陛下驾崩后,他便殉葬,为陛下镇守皇陵?”
“呦呵~”
叔孙通无奈地看着刘邦:“陛下不似人君!”
“都这时候了,还与臣一唱一和作甚?”
刘邦嘿嘿一笑。
被皇后压抑太久,难得放纵,你忍忍。
“陛下不想嫁?”
刘邦摇头。
“陛下想嫁?”
刘邦摇头。
“陛下不想嫁,但又怕引起冲突?”
刘邦仍摇头。
“陛下想嫁,但不知道嫁谁合适?”
刘邦依旧摇头。
叔孙通真想给刘邦两拳。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究竟所为何事?
“朕是想让你看看,他这求亲、殉葬,意欲何为?”
“准备借鸡生蛋、鸠占鹊巢?不像。”
“若是前者,他不会孤身前来。”
“若是后者,他不会自请殉葬。”
“更何况,群臣能容小宗夺位、外戚篡权,但绝不容异族血脉染指。”
“冒顿也是一代雄主,不致如此失智。”
“故朕想不明白。”
叔孙通一脸惊奇的问道:“您想不明白,所以找臣来,您是觉得臣想的明白?”
刘邦理所当然的点头,“当然啦,历经数朝,屹立不倒,混的风生水起,你心眼子多……心眼子活泛嘛,朕第一时间就想到你。”
闻言,叔孙通怔住。
这话听着怎么特么像骂人呢?
你们两口子变着法骂我?
“臣也想不明白。”
“或许……他在匈奴混不下了吧。”
刘邦反驳:“怎么可能!”
“一个能拓地数千里、控弦三十万的雄主,岂会混不下去?”
叔孙通点头称是,旋即想起什么,问道:“臣记得,您可剥夺、恢复、赐予他人观天幕资格吧?”
刘邦点头:“对。”
此事乃叔孙通带人实验,殿内也无外人,无需隐瞒。
叔孙通又问:“臣记得匈奴部分部落,包括冒顿本部,也能观天幕?”
刘邦点头:“对。”
“臣还记得,因能否观天幕,引起匈奴内部互相攻伐?”
刘邦点头,似有所悟,欲阻止叔孙通。
但叔孙通不停顿,继续问:“臣记得冒顿似为弑父上位,且儿子众多?”
“臣还听闻,因您不满每日胎教、不能痛快饮食,故而将气撒在冒顿头上,一会儿取消其观天幕资格,一会儿又恢复?”
刘邦摸鼻子,心虚道:“谣言!皆是谣言!”
“朕是因白登之围,出出气……”
叔孙通解释道:“匈奴不知天幕受陛下控制,只知放弃华夏身份便不可观看。”
“或许正因您一会儿剥夺、一会儿恢复冒顿资格,在旁人看来,他便似失了天命……”
解释完,叔孙通连忙行礼告退,逃离这是非之地。
瞥见吕后阴恻恻的笑容,刘邦只觉腰子一疼,忙上前搂住吕雉,撒娇道:“娥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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