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1章 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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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垂拱元年四月,

  洛阳宫传出一道震动寰宇的诏命,

  武媚娘以太后之尊亲颁《求贤制》,

  首倡自举为官之策,欲破世家阀阅垄断仕途之锢疾。

  洛阳城门,数十名胥吏身着青衿皂隶服,

  手捧明黄诏书,于高耸的谯楼之上朗声宣读,声浪穿云裂石,直透九霄:

  “……诏令天下,凡怀才抱器之士,

  无论出身贵贱,皆可自举上书,

  直言时政,哀家当亲览,量才擢用……”

  诏书既下,恰似巨石投于平湖,霎时间在朝野内外掀起轩然大波。

  乡野之间,布衣书生、落魄士子闻得此讯,

  无不抚掌称快,连夜束装裹粮,星夜兼程奔赴神都洛阳,

  唯恐错失这千载难逢的良机,

  边塞烽烟处,戍边小吏攥紧了青筋暴起的拳头,

  将半生研悟的治军之策誊写再三,字斟句酌间,

  尽是盼着借此一展报国之志的拳拳之心。

  神都洛阳更是万人空巷,

  告示墙下,日日人头攒动,摩肩接踵,

  车马填塞街衢,人声喧沸如潮。

  白发苍苍的老儒拄着斑竹拐杖,颤巍巍挤至墙前,

  眯起昏花老眼细读诏令,浑浊的眸中泪光闪烁,

  枯瘦的手指抚过“量才擢用”四字,

  嘴角不住翕动,似是想起了半生蹉跎的科考岁月。

  风华正茂的少年郎挤在人群之中,意气风发,眉峰飞扬,

  高声议论着安邦定国之策,言辞铿锵,引得周遭士子纷纷侧目。

  就连那些久沉下僚、怀才不遇的小吏,

  也纷纷告假归家,焚膏继晷,研墨铺纸,

  将积压多年的肺腑之言倾注笔端,字字句句皆是呕心沥血。

  一时之间,洛阳纸贵,笔墨供不应求,

  坊间的书肆、纸坊日夜赶工,炉火不熄,仍是一纸难求。

  城内的客栈邸舍,户户座无虚席,

  南腔北调的口音交织在一起,

  汇成了一股奔涌不息的求贤热潮。

  城南陋巷的一处赁房里,

  寒门士子比肩接踵,皆是久困场屋、壮志未酬之辈。

  一人猛地拍案而起,手中诏令被攥得褶皱不堪,他双目赤红,声如洪钟:

  “昔日九品中正,唯论门第,

  我辈寒门纵有经天纬地之才,

  亦不过是井底之蛙!

  今太后广开贤路,不拘一格,此乃我辈青云直上之梯!”

  话音未落,身旁一人便颔首附和,他眉眼发亮,指尖因激动而颤抖:

  “正是!

  我寒窗苦读二十载,满腹经纶却无人赏识,

  此番定要写一封万言书,直陈时弊,让太后见识见识我辈的才学!”

  众人纷纷拊掌称是,当即各自寻了案几,研墨铺纸,

  屋内顿时只余沙沙的落笔声,人人神色肃穆,

  眉宇间凝着一腔孤勇,仿佛手中的一支笔,握着的是半生的功名与期许。

  城西的一处清幽书斋中,几名曾入仕又遭贬谪的旧吏对坐长叹,眉宇间满是沉郁顿挫。

  一人枯瘦的手指反复摩挲着诏令上的“自举上书”四字,

  他眼帘低垂,嘴角牵起一抹苦涩的笑,喟然长叹:

  “想我等昔日为官,清正廉明,却因不肯阿谀权贵,落得个贬谪还乡的下场,

  本以为此生便要埋没乡野,谁料陛下竟有这般识人之明!”

  另一人霍然拍案而起,双目炯炯如炬,胸中意气激荡难平: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当以匡扶社稷为己任!

  前番失意不过是时运不济,此番诏令既出,正是我辈东山再起、报效国家的良机!”

  言罢,他大步铺开雪浪宣纸,挥毫泼墨,笔走龙蛇间,

  尽是针砭时弊的肺腑之言,墨香袅袅中,满是壮志凌云的豪情。

  城北的驿站之内,来自江南的游学之士聚在一处,或吟哦推敲,或唇枪舌剑,争辩不休。

  一名身着蓝衫的书生攥着手中的草稿,眉头紧锁,面露焦灼之色,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边防之策我已写就,可这民生之计,

  总觉言辞恳切却力道不足,如何是好?”

  身旁一人抚掌大笑,眉眼间尽是了然之色:

  “兄台何须杞人忧天?

  太后要的是肺腑之言,是切实之策,而非虚文浮藻,

  你且将江南水患之苦、桑麻之弊一一写来,

  字字皆从民间疾苦中来,何愁太后不垂青?”

  蓝衫书生闻言茅塞顿开,

  紧锁的眉头倏然舒展,连连作揖称谢,

  转身伏案,奋笔疾书,笔下的文字,

  皆是他亲眼所见的民生百态,字字泣血,句句含情。

  就连城中的酒肆茶坊,也成了士子们高谈阔论的场所。

  有人拍案痛陈吏治腐败,言辞激昂,双目圆睁,引得满座击节叫好,

  有人纵论边疆防务,条分缕析,条理分明,令听者肃然起敬,

  更有人心系黎民,直言赋税苛重,声泪俱下,字字泣血,闻者无不动容。

  酒保穿梭其间,见惯了这般景象,亦是啧啧称奇,他擦着案几上的酒渍,忍不住对食客叹道:

  “活了大半辈子,从未见过这般热闹的光景,

  果然是圣主明君在位,才引得天下贤才云集洛阳啊!”

  酒肆窗外,夕阳熔金,将洛阳城的飞檐翘角染得一片璀璨。

  暮色渐浓时,千家万户的窗棂里透出昏黄的灯火,

  灯火之下,是无数伏案疾书的身影,是无数怀瑾握瑜的灵魂,

  正乘着一道求贤诏命的东风,向着朝堂之上,向着万丈青云,燃起满腔炽热的希冀。

  而与此番欢欣鼓舞的盛景截然相反,

  洛阳城内的诸多高门大宅里,却是一派冷嘲热讽的萧索气象。

  此刻,城东陇西李氏别院的水榭亭台之上,

  几名身着织锦华服、腰系玉带的世家子弟围桌宴饮。

  他们或摩挲着手中的羊脂玉如意,

  或把玩着系着红丝绦的古玉佩,

  眉宇间尽是鄙夷不屑,

  与坊间的炽热鼎沸,俨然是云泥之别。

  为首的青年公子捏着一纸抄录的《求贤制》,

  嘴角勾起讥诮入骨的弧度,眼底淬着嗤之以鼻的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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