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大年初一，张成荣家里热闹非凡，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过年。吃过午饭，大家围坐在客厅喝茶聊天，气氛融洽。

　　张凌霄磕着瓜子，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随口问坐在旁边的张半夏：“对了半夏，你跟那个‘厨子’现在什么情况了？” 他语气带着点调侃，故意用了“厨子”这个称呼。

　　这话一出，原本正在跟大哥张成荣聊天的张成宾立刻竖起了耳朵，转过头，一脸疑惑和警惕：“什么厨子？谁追你？还是个厨子？” 在他印象里，厨师这职业……好像跟自家高材生女儿不太搭边。

　　张半夏被老爸这么一问，头皮有点发麻，瞪了多嘴的堂哥一眼，赶紧解释：“爸，不是厨子！是李航的一个战友，他就是比较喜欢做饭而已。” 她刻意淡化了张垚的飞行员身份，免得引来更多盘问。

　　“李航介绍的？！”张成宾的声调立刻拔高了，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他是不是病啊！自己拐走我一个闺女不算，还给你介绍对象？” 在他看来，李航和朝颜是绝配，两人聚少离多，不会影响到朝颜继承家业，但是军人不适合大女儿这种要出国深造的类型。

　　半夏无奈地扶额：“他有没有病你问朝颜去……”

　　“先不管他！”张成宾打断女儿，把矛头对准了核心问题，“先说你跟那个……‘厨子’！你俩现在到底怎么回事？你不是要出国吗？你跟他怎么谈？这明显不合适！赶紧分了！别耽误正事！”

　　张成宾的态度非常明确且强硬。他支持女儿追求学业和事业，不希望她因为一段不靠谱的感情而分心或改变规划。

　　半夏心里叫苦不迭。她倒是想分啊！可问题是她甩不掉那个牛皮糖！但她又不能跟老爸说“你女儿被人缠上了甩不掉”，那只会让事情更复杂。

　　她只好采取糊弄战术，语气含糊地说：“爸，就是……试试而已，没当真。您别操心那么多了。”

　　“试试？”张成宾显然不满意这个答案，“试什么试！明知道没结果还试？那不是浪费时间感情吗？听爸的，赶紧断了！到时候你出国了，天各一方，更麻烦！”

　　半夏被老爸逼问得有点烦躁，又无法说出实情，只好使出拖延大法，敷衍道：“哎呀知道了知道了……到时候再说吧……”

　　她心里想的却是：到时候？到时候能不能顺利分手还是个未知数呢！

　　自从被堂哥点破后，张半夏发现自己陷入了“全民劝分”的包围圈。

　　张成宾和邵明秀夫妇显然是主力军。只要找到机会，就会在她耳边念叨：

　　“半夏啊，不是爸妈古板，你跟那个小张（他们甚至不愿叫名字），真的不合适。你是要飞出去的人，他是扎根在国内的军人，这以后怎么办？”张成宾苦口婆心。

　　“是啊半夏，长痛不如短痛。现在感情还不深，赶紧断了对你俩都好。不然等你出国了，隔着那么远，不是更折磨人吗？”邵明秀语气温柔，但立场同样坚定。

　　就连平时不太管这些事的邵菘蓝，也难得地加入了劝说的行列，小脸一本正经：“大姐，听我一句劝，赶紧分了吧。你俩真不是一个频道的。你以后是要当建筑大师的，他就是个做饭好吃的飞行员。你俩真不合适。”

　　张凌霄更是直言不讳：“虽然他做饭确实好吃，这点我承认。但是妹啊，你看看，全家上下有一个看好的吗？这说明什么？说明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分了吧，哥以后再给你介绍更好的，知识分子，跟你才有共同语言！”

　　最让半夏感到压力的是，连一向最疼爱她、很少干涉孙女事情的奶奶，也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地说：

　　“半夏啊，奶奶知道你喜欢闯荡。咱家已经有朝颜一个嫁给军人的了，她性子软和，愿意守着家。可你不一样，你以后肯定是要满世界跑着工作的。你要是跟他结了婚，你的前途怎么办？难道要为他困在一个地方吗？听奶奶的，分了吧。现在还没太上头，断了干净。”

　　全家上下，口径出奇地一致，理由也都切中要害——前途的不兼容性。

　　半夏坐在中间，感觉自己像个孤岛。没有人理解她此刻的纠结，没有人知道那个“厨子”根本不是她想分就能简单甩掉的。大家只是基于最理性的判断，给出最“正确”的建议。

　　她无法反驳家人的任何一条理由，因为他们说的都对。每一条都戳在她和张垚关系最致命的弱点上。

　　可是……那个男人的执着、他带来的那种令人心慌意乱的亲密感、还有他做饭时专注的背影……这些细微的、不理性的东西，又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

　　一边是清晰可见的康庄大道和全家人的期望，一边是充满不确定性却带着致命吸引力的荆棘小径。

　　张半夏第一次感到如此孤立无援和矛盾。她知道自己应该听从理智的声音，快刀斩乱麻。但心底某个角落，又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在抵抗。

　　这场拉锯战，从她和张垚之间，蔓延到了她的整个家庭，甚至她的内心。

　　晚上，张半夏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耳边回响着全家人的劝分手的声音，心里乱得像一团麻。最终，她拿起手机，主动拨通了张垚的视频电话。

　　视频几乎是被秒接的，屏幕那端立刻出现了张垚惊喜万分的脸，背景似乎是宿舍，他眼睛亮晶晶的：

　　“半夏！你怎么主动给我打视频了？想我了？” 他的喜悦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

　　看着他毫无阴霾的笑容，半夏心里更加不是滋味。她抿了抿嘴唇，决定开门见山，声音有些低沉：

　　“张垚，我们全家……都劝我跟你分手。”

　　张垚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你跟家里提我们的事了？”

　　“不是我提的，”半夏叹了口气，“是堂哥说的。现在全家都知道了，而且……都反对。”

　　张垚的心沉了下去，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紧张地看着屏幕里神色疲惫的半夏，声音都有些发紧：“那你呢？你怎么想？”

　　这是他最在乎的答案。

　　半夏垂下眼睫，避开他灼热的目光，声音里充满了无奈和挣扎：“对不起……张垚，我做不到为了你，跟全家为敌。”

　　这句话像是一盆冷水，浇得张垚透心凉。但还没等他被绝望淹没，半夏接下来的话又让他燃起一丝希望。

　　“但是……”她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他，“我好像也没办法那么干脆地就不要你了。”

　　这句话，几乎花光了半夏所有的勇气。她无法对家人强硬，同样也无法对自己内心那点不明不白的牵绊狠心。

　　张垚听到这句近乎妥协的话，心脏像是坐过山车一样，从谷底猛地冲了上来！他立刻抓住这个机会，语气急切而真诚：

　　“半夏！我不用你为了我跟你们全家为敌！真的！”

　　他深吸一口气，抛出了自己思考已久的方案，眼神炽热：“我们就谈我们两个的恋爱，好不好？不管家里同意不同意，不管外面怎么说！就我们两个，只遵从我们自己的内心！”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哪怕最后我们真的因为各种原因分开了，但至少我们轰轰烈烈地爱过一场！就像我们开的战机一样，也许它最终会被更先进的机型淘汰，但至少它在蓝天之上，曾经那么耀眼地战斗过、飞翔过！我不后悔！”

　　这个比喻，带着军人特有的浪漫和悲壮，精准地击中了张半夏内心某个柔软而叛逆的角落。

　　她看着屏幕里那个眼神坚定、甚至带着点疯狂的男人，看着他为自己描绘的那个不顾一切、只属于他们两人的“二人世界”，心里筑起的防线，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外界所有的反对声音，在此刻似乎都变得遥远了。

　　她沉默了许久，才轻声说：

　　“张垚……你让我想想。”

　　这一次，她的“想想”，不再是为了敷衍和拖延，而是真正开始认真考虑这个看似荒唐，却又充满诱惑力的提议。

　　只谈一场恋爱，不管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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