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挂了电话，张垚还沉浸在半夏最后那句“你让我想想”带来的微弱希望中。他嘴角不自觉地带着一丝笑意，反复回味着那个“想想”背后可能蕴含的转机。

　　李航早就竖着耳朵听完了全程。他看着张垚那副又忧又喜、明显还在挣扎的样子，忍不住开口，一针见血：

　　“怎么？半夏又跟你提分手了？还是她家里施压了？”

　　张垚叹了口气，肩膀垮了下来，语气有些沉重：“嗯，他们全家都知道了，都不同意。”

　　李航对此毫不意外，甚至有点“果然如此”的表情。他拍了拍张垚的肩膀，语气带着过来人的清醒和一点点残忍的客观：

　　“很正常。你得明白，半夏跟朝颜，根本就是两种人。”

　　他顿了顿，试图用最形象的比喻让张垚认清现实：“朝颜呢，就是被他们家娇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哦不对，鹦鹉！她恋家，习惯被保护，给她足够的爱和安全感，她就能过得很好，她的世界可以很小。”

　　“但半夏不一样。”李航的表情严肃起来，“她是雄鹰。她的翅膀太硬了，眼界太高了，她的世界是整片天空，是全世界！你想想，一个学建筑的学霸，心心念念要去世界顶尖学府，将来是要满世界看建筑、做项目的人！你一个当兵的，怎么困得住她？你那点部队的围墙，对她来说跟没有一样。”

　　这番话像冰冷的锥子，扎在张垚心上，把他从刚才那点不切实际的幻想中拽了出来。他知道李航说得对，每一个字都戳在痛处。

　　但他还是不甘心，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低声反驳：“可是……她答应会考虑我的提议。就我们两个，不管家里，先谈着。”

　　李航看着他这副样子，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不是我打击你。我觉得……悬。半夏那个人，太理智了。她现在说考虑，可能只是因为暂时甩不掉你，或者对你还有那么一点点感觉，不忍心把话说得太绝。但等她想清楚了，尤其是当她拿到国外名校的offer，站在更广阔的平台上时……”

　　李航没有把话说完，但意思再明显不过。

　　“你要有心理准备。”他最后补充道，语气带着同情。

　　张垚沉默了下来，脸上的那点喜色彻底消失不见。他何尝不知道李航说的是最可能发生的现实？他只是不愿意去想，不愿意接受。

　　他宁愿抱着那一点点微弱的希望，自欺欺人地相信，只要他够坚持，够努力，或许能创造奇迹。

　　可是，雄鹰真的会为了一棵暂时的栖木，放弃整片天空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似乎早已写在所有人的预料之中。只有张垚，还在固执地不肯放手。

　　过完年，张半夏回到了北城，重新投入工作和学业申请中，试图用忙碌麻痹自己，不去想那个棘手的问题。

　　但张垚显然不打算给她太多逃避的时间。他很快请了假，直接找上了门。

　　开门看到他的那一刻，半夏心里就咯噔一下。该来的，终究躲不掉。

　　张垚站在门口，没有像往常那样急着进门，而是目光沉沉地看着她，直接索要答案：“半夏，我想听我要的答案。” 他的语气很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坚决。

　　半夏看着他眼底的执拗，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再次涌上心头。她叹了口气，试图做最后的劝说，语气里甚至带上了一丝恳求：

　　“张垚，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固执？天下的女孩那么多，喜欢你的女孩肯定也不少，比我优秀的女孩更是数不胜数。你为什么……偏偏要缠着我不放呢？”

　　她真的不明白。她自认性格不算好，甚至有点自私冷静，到底哪点值得他如此执着？

　　张垚的回答却简单直接，掷地有声：“因为她们都不是你。因为我只喜欢你。”

　　这个答案，纯粹得让人无法反驳。半夏张了张嘴，那句“可是我不喜欢你”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因为她知道，那不完全是真的。她对他，确实有点感觉。

　　她的犹豫和挣扎被张垚精准地捕捉到。他上前一步，不再给她组织语言的机会，直接低头，用一个带着不容拒绝力道的吻堵住了她所有未出口的拒绝。

　　这个吻不像之前那样带着戏谑或试探，而是充满了孤注一掷的绝望和渴望。他像是在用这种方式确认她的存在，确认她心里那一点点为他而动的涟漪。

　　一吻结束，两人气息都不稳。张垚捧着她的脸，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声音沙哑而急切：

　　“半夏，你对我有感觉的，对不对？是生理性的喜欢也好，你不排斥我跟你亲密，这就够了！” 他退而求其次，抛出了那个他想了很久的、看似最“合理”的方案，“我们就谈恋爱，不谈结婚，不谈未来！走到哪步算哪步？好不好？只享受当下，不行吗？”

　　这是他最后的底线，也是他能想到的、唯一可能让她接受的方式。

　　然而，半夏却用力推开了他，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了清晰的恐惧。她摇着头，声音带着颤抖：

　　“不好！张垚，一点也不好！”

　　她看着他，像是看到了某种可怕的未来：“我怕！我怕我现在答应了，以后会恋爱脑上头！我怕我会像朝颜那样，变得越来越依赖你！我怕到了那个时候，我会变得不像我自己，我会……我会为了你放弃我的未来！”

　　这是她最深层的恐惧。她害怕自己坚守了二十多年的理性和目标，最终会败给这种令人失控的感情。她害怕自己会从一个渴望翱翔的鹰，变成一只被感情束缚住翅膀的鸟。

　　“我不想那样！张垚！”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我的未来，比一段不确定的感情重要得多！”

　　这句话，像最终的判决，清晰地划清了界限。

　　张垚看着她眼中真实的恐惧和坚决，终于明白了。他不是输给了家庭的反对，也不是输给了所谓的“不合适”，而是输给了张半夏对自身独立和未来的绝对捍卫。

　　她不是不爱他，只是她更爱那个拥有无限可能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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