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日后再难有此时

　　第一百章 日后再难有此时

　　随即她略微加快了脚步，沿着玉阶之下的小径，缓步向东侧偏殿而行。

　　而此时昭元殿内，澹台湛依旧沉坐主位，面色不动，偶尔举盏应酬，却不动声色。

　　身旁心腹低声禀道：“公主已往东偏殿方向去了。”

　　澹台湛闻言，并未抬眼，只道：“让她去。”

　　“别打扰她。”

　　那人一怔：“可要属下尾随？”

　　澹台湛终于放下酒盏，缓缓转眸，淡淡道：“她不是想走，我便让她走。”

　　“她心里，有什么事，总归是藏不住的。”

　　心腹不敢再言，只退至一旁。

　　而澹台湛独自端盏，望向殿外灯火，目光幽深如海。

　　“阿鸾，你这些小心思——你真以为我不懂？”

　　“罢了。”

　　“且随你一次。”

　　说到这他轻声自语，低低一笑却未带半点暖意，而此时偏殿之内，凤栖鸾步入之际，宫人早已奉上净面帕巾，香汤温水。

　　只见她略微净面却不多逗留，只倚在窗边望着庭中竹影轻摇，心中微微松了口气。

　　“幸好，他竟真的未多问，看来我瞒得还不错。”

　　见到她眸中泛起些许轻松之意，扶着窗棂，目光悠悠，一旁春桃低声问道：“娘娘……可要回席？”

　　凤栖鸾略一沉吟，唇角微扬，道：“再歇片刻，殿中太闷了今夜好不容易有些喘息的时辰。”

　　而春桃正要答应，忽然偏殿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凤栖鸾眉头微挑，正欲转身，便听来人低声禀道：“启禀公主摄政王命人送了盏梅花酿来，说是公主宴中未饮足，怕错过了好酒。”

　　闻言凤栖鸾一怔，低头望向托盘中那精巧白玉酒盏，香气清幽色如琥珀。

　　而偏殿之内，凤栖鸾望着那盏琥珀色的梅花酿，轻抿一口，唇边浮现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

　　“他倒真是处处留心，既不拦我又送酒来安抚，这是在试我，还是有别的想法？”

　　说完她轻轻转动盏身，酒色如流金，窗外灯影婆娑，她却倏然转身低声吩咐：“春桃，替我留意正殿动静。”

　　春桃一怔，却知主子心意难改，低声应下：“娘娘可是要去见……楼兰国君？”

　　却不想凤栖鸾未答，只低声道：“他一人在异邦不易，他为我而来，，我总不能连句谢言也不曾亲言，再者……”

　　说到这她顿了顿，眉眼间沉静如水：“今日之后，或许再无机会。”

　　听见这话，春桃虽忧却也知劝无用，只得快步上前为她整了整衣角，低声道：“娘娘小心，莫逗留太久。”

　　听完凤栖鸾点头，轻步出殿。

　　而长廊之外，夜风微凉红烛未尽，宫人往来匆匆却无人注意她的去向。

　　她循着记忆穿过花阶，绕至昭元殿西廊之下，只见一抹熟悉的月青身影，独倚玉栏。

　　便见到裴清宴一人立于廊前，手中酒壶已半空，眉眼静谧神情清冷。

　　凤栖鸾远远看着他，心头微动而他似是察觉，忽地回头，一眼撞见了她。

　　那一瞬，两人皆是一怔。

　　“阿鸾？”

　　裴清宴先开口，随后凤栖鸾缓步走近，裙裾拂地，止于两步之外。

　　她抬眸看他，唇角轻扬：“你怎一人在此？不进殿赴席？”

　　裴清宴低头一笑，眸中泛起些许光色：“这场宴，我本就是旁人。”

　　“进去，也不过是听些不痛不痒的恭维，倒不如在此，饮几口清风。”

　　凤栖鸾闻言一笑，走至他身旁，与他并肩而立。

　　风过珠帘，竹影浮动，她轻声问：“可是有人……扰你心绪了？”

　　裴清宴垂眸，却未答。

　　良久，他才道：“我从未后悔送你回来。”

　　“可每每见你与他相对——我心中却仍免不了……一丝难受。”

　　凤栖鸾神情微敛，低声道：“清宴，我……”

　　话未说完，忽听身后脚步匆匆，一道冷厉声音陡然响起：

　　“永平公主，摄政王有令，请您即刻回殿。”

　　凤栖鸾心头一震，骤然回首。

　　只见三名禁军侍卫持剑而立，面无表情。

　　裴清宴眉头一皱，向前一步，挡住凤栖鸾身前：“她不过走出片刻，何须如此动兵动众？”

　　带头侍卫冷声回道：“属下奉命行事，还请国君退开。”

　　“这是金国之宴，非楼兰之地。”

　　裴清宴面色沉了沉，眼底寒意浮现：“那摄政王可知，她是我楼兰之皇后？”

　　“你们这般无礼，是对她不敬，亦是对我楼兰不敬。”

　　侍卫冷笑：“她既归金国，便是金国宗室。”

　　“王爷言出法随，公主身份再高，亦不能违令。”

　　说话间，三人齐步上前，欲带人离去。

　　凤栖鸾抬手拦住裴清宴，低声道：“清宴不要激动，我去便是。”

　　听见这话裴清宴眼中波澜起伏，却终究未动，他紧紧盯着凤栖鸾，沉声道：“你若不愿，我便拦了他们。”

　　凤栖鸾摇头，声音轻却笃定：“这非你能拦得住，你若真护我就别再动手。”

　　听见这话裴清宴面色渐冷，终是握拳后退一步。

　　而凤栖鸾回眸望他，轻声道：“多谢你肯听我说这几句，也许日后再难有此时。”

　　说完她转身随侍卫离去，裴清宴站在原地，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指节微颤。

　　直到她彻底消失在长廊尽头，他这才低低叹息：“你果然……还是不肯让我护你。”

　　而与此同时，昭元殿上，澹台湛一手执盏，冷眸如霜，身旁心腹低声回禀：“已寻到人，现正送回途中。”

　　他眉眼微动，冷声道：“她如今倒也大胆了。”

　　“竟敢于正宴离席，单见楼兰之君？”

　　“当真以为本王不敢管她？”

　　而昭元殿上，觥筹已尽，丝竹将歇。

　　澹台湛坐上首，指尖轻敲盏口，眸光深敛，似波澜不惊，实则寒意暗藏。

　　听得心腹回禀“人已寻回”，他眉目间未见丝毫松动，只语气淡淡问：“可见她去了哪？”

　　那人低头答道：“依属下之探，公主于偏殿稍歇之后，未曾久留，便独自行至西廊。”

　　“恰好……楼兰国君亦在廊下饮酒。”

　　“属下赶至时，二人正在对话。”

　　闻此，澹台湛不语，指尖却在酒盏边沿轻转，动作慢至极致。

　　殿中其余人等早已起身散席，惟他仍稳稳坐于高位，眼中波澜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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