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借口都替你想好了

　　本来，这个小宫女一开口，满朝文武都以为，她就是寻常咏雪。

　　很应景，也很用心。

　　但……听着听着，她咏的哪里是雪？

　　她先是用雪覆山峦、如龙醒甲，预兆真龙将出。

　　又用星斗与神山共拱，比喻天下归心。

　　最后的昆仑匣最过分，典出穆公之匣，用来吹捧太子虔诚救世之心。

　　她分明是在给周允祚捧臭脚！

　　直白又宏大。

　　谄媚却不失格调！

　　太不要脸了！！

　　朝堂上那些御用文人，都不一定能有她这样厚的脸皮！

　　一片仿佛呼吸有罪的沉寂中，顾轻弦薄唇微启，低声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评价。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只是，那清冷的嗓音里，似乎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

　　像是嘲弄，又像是……赞叹？

　　这时，主位上的周允祚，爆发出畅快的大笑。

　　“好！好！好！！！”

　　他连赞三声，脸上是一种被取悦的得意。

　　他笑着盯着云筝，说：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美，歌美！唱词更是绝妙！”

　　“孤竟不知，宫里还有如此才情的妙人儿。你叫什么名字？在哪个宫里伺候？师从何人？”

　　云筝没有看他，深深福了一礼，声音恭敬：

　　“回禀殿下，奴婢贱名，不足挂齿。”

　　“只是，早年听轻弦公子提起过，殿下尚未大婚时，曾陪今上微服巡游江南，途径一处竹林幽谷，偶遇一位居于茅屋、才情斐然的隐逸女子。”

　　“殿下与她对月品茗，诗词对唱，相谈甚欢，引为知己。虽萍水相逢，却令殿下心念不已。”

　　“奴婢斗胆揣摩那位茅屋女子的心境风骨，今日才敢班门弄斧，献丑一曲。只盼能解殿下……一丝旧日情怀。”

　　她将旧日情怀四个字，说得极轻，留给了众人无限遐想。

　　直播间里瞬间被“卧槽”刷屏。

　　资本玫瑰：“？？？？”

　　AAA钣金喷漆王总：“不是，你连宠幸你的借口，都给狗太子找好了，太子这还不快点把佳人揽入怀中？”

　　煮字充饥：“白月光替身文学现场教学？？”

　　【资本玫瑰（LV28）赠送主播保时捷x2】

　　【煮字充饥（Lv1）’赠送主播嘉年华x1】

　　云筝看着嘉年华的光效，嘴角勾起。

　　作为一个新人主播，她不说是最拔尖的，但开播第一天拿到嘉年华，应该也算是第一梯队了吧？

　　观众们弹幕刷屏：

　　“主播这唱功，是科班出身吧？”

　　“不，这是影后级表演！”

　　“你看你看，太子人都傻了。”

　　“太子：哇，她好美，她好懂我。”

　　但观众们不知道的是，周允祚此时，陷入了深深的……追忆。

　　很疑惑的追忆。

　　江南巡游？竹林茅屋？

　　才情女子？对月品茗？诗词相和？

　　他……有过吗？

　　额……好像……似乎……大概……有那么点模糊的印象？

　　又或者，这是某个他曾读过的风流才子话本里的情节？

　　他跟顾轻弦讲过，被顾轻弦当真了？

　　又讲给小宫女听了？

　　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个小宫女说得如此生动。

　　她懂他！

　　她懂他内心深处，独一份风流才子的情怀。

　　这，比单纯的谄媚，更让他心痒难耐！

　　“是啊，想不到啊……”周允祚的声音放柔了几分，“难得你们有这份玲珑心思。”

　　可是，突然。

　　“殿下。”

　　一声娇柔婉转的声音，打断了太子一肚子的溢美之词。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太子妃崔玉枝身着华贵的藕荷色宫装，由宫女搀扶着，款款步入大殿。

　　她小腹微微隆起，脸上是温婉幸福的笑容。

　　“臣妾在寝殿里听此处乐声动人，特意炖了参汤送来，给殿下和诸位大人暖暖身子。”

　　崔玉枝姿态优雅，贵女做派十足。

　　周允祚脸上的柔和瞬间凝固。

　　一转脸，立刻换上了温文尔雅又深情款款的面孔，亲自起身扶住崔玉枝：

　　“玉枝，你怎么出来了？天寒地冻，你身子要紧，快坐。”

　　崔玉枝顺势依偎在太子身侧，脸上尽是甜蜜：“谢殿下关心。”

　　她目光柔柔地看着周允祚。

　　满心满眼，都只有他一人。

　　周允祚没有再看云筝，拍了拍崔玉枝的手背，恢复了惯常的威仪，说：“顾爱卿有心了。此曲甚好，唱得也好。赏！”

　　顾轻弦适时地微微躬身：“谢殿下赏。臣告退。”

　　说实话，他没想过，今天这一关，竟能这样轻易过去。

　　太子殿下这是被云筝跪舔得开心了，不再多为难他了。

　　云筝也立刻福身：“奴婢谢殿下、娘娘恩典。”

　　谢完，跟着顾轻弦就走了。

　　姿态恭谨，毫不留恋。

　　周允祚身边的太监张金宝，看了一眼主子，立刻就小跑着追出殿外。

　　“顾大人留步，这位姑娘也留步！”张金宝脸上堆满了职业化的笑容，对着云筝，语气多了几分刻意的亲热，“姑娘好嗓子，好才情！不知姑娘芳名？咱家也好记档，日后殿下若问起……”

　　他这话说得很直白了。

　　姑娘，你的喜事儿就要来了。

　　但云筝停下脚步，微微侧身，对着张金宝福了一礼：“公公谬赞了。缘来则聚，缘去则散，若有机缘，自会再见。奴婢告退。”

　　说完，竟不再看张金宝一眼，步履从容地离开了。

　　张金宝脸上的笑容僵住：“哎？姑娘？姑娘你……”

　　他一脸错愕。

　　这宫女怎么回事？

　　是太子对她的兴趣表现得不够明显？

　　还是他的话说的太委婉了？

　　她居然跑了？

　　就这么……跑了？？？

　　他只好转头看向顾轻弦，陪着笑：“顾大人，您是打哪儿弄来了这么个姑娘？”

　　顾轻弦饶有兴味地一笑。

　　良久，才看向一脸懵逼的张金宝，也慢悠悠地吐出几个字：

　　“张公公，缘来则聚，缘去则散。有缘，自会再见。”

　　说完，袍袖轻拂，也施施然走了。

　　“哎！等等奴才！”观言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追上去，一边追一边忍不住小声吐槽，“大人！您看看她！这唱的哪一出啊？”

　　“刚才在大殿上，那副跪舔的劲儿，恨不得把太子捧上天去！”

　　“那词写得……奴才听着都害臊！怎么一转眼，太子身边的大太监亲自来问，她倒跑了？”

　　“她不是求上位吗？不是还拿那什么混账话本威胁您吗？？”

　　顾轻弦脚步未停，只是唇边的笑意更深了。

　　他快走几步，绕路去追前面的云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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