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以后你就住这里了

　　“好，好嘞，我找人选了日子来接梅香。”

　　方大苗应着就站起来，走到门口，又回头对梅香说道，“梅香，我过几天来接你。”

　　屋里安静下来。

　　方梅香爸妈的眉头都没舒展。

　　“就这么把梅香嫁给他了？”方梅香妈的声音里带着愁。

　　“还能怎么办？梅香这样也嫁不到好人家，嫁他就在旁边，我们也看的到。”

　　“唉，也只能这样了。”方梅香妈抹了把脸，“你对他凶一点，要他干活，把地种起来，他们才有饭吃。”

　　“梅香过去能有饭吃，把小孩带大也就够了，你去给梅香扯点布，穿套新衣服去。”

　　“嗯，刚才说的彩礼……”

　　“他的家我们都知道，哪拿的出来。她们是彩礼拿了有嫁妆嫁过去，梅香那些东西也用不来。”

　　方梅香妈担忧地看着方梅香。

　　地里，临近中午太阳大，更热了。

　　方梅丽擦了一把汗，看看从家里过来的方向，还不见她娘和她爸的人影，索性收拾起东西也回家去。

　　路过村口，几个蹲墙根的汉子在那起哄了，“诶，大苗的二姨子来了。”

　　方梅丽看看旁边，也没见旁人。

　　“大苗二姨子，走那么快干什么，回去告诉你娘，大苗去找人选日子了。”

　　方梅丽觉得他们应该是在说自己，恨不得赶紧离开，可手里拿着这么多东西，跑不起来，只能埋头快步走。

　　快走家门口时，正撞见她爸要往地里去，“爸，怎么回事，我路过村口，他们说？”

　　“他们说什么？”

　　“他们说什么大苗二姨子，大苗去选日子了。”

　　方梅香爸一起拿着农具走回家。

　　看到在她妈旁边的方梅香，“她要嫁给方大苗吗？”

　　方梅香妈妈点点头。

　　“怎么突然就说嫁给他了？早上去田里的时候什么都没说，这一下子就……，这是怎么回事？”

　　“姐怀了大苗的孩子。”

　　“啊？”方梅丽睁大眼睛看着方梅香，又低下头瞧瞧她的肚子。

　　方梅丽抿着嘴唇，头转向一边思索着，“是不是方大苗都在村口，看我们都去田里了，他就，他就……”

　　方梅丽走到她旁边，捋了捋她两边头发，拈下她后脑勺上的一截稻草，“你去他家会过的怎么样？”

　　方梅香妈眼神也充满了担心，“她这样，也找不到好婆家的，嫁给方大苗近有什么事我们都顾得到。”

　　“嗯，这个方大苗如果欺负她，我剁了他。”

　　这顿午饭，他们吃的心不在焉地。

　　只有方梅香吃的津津有味。

　　方大苗已找好日子。

　　时间是仓促了些，但是方梅香家也想快一点，天越来越热，衣服穿的薄了，他们也不想别人太早看出来。

　　那天，方梅香上身是一件的确良的红格子衬衫，下身一条藏青色卡其布裤子，裤脚宽大，裤腰处缝着一根布带，脚穿一双深色露脚背布鞋。

　　方梅丽给她梳成两条麻花辫，辫梢用红绳系着。

　　方大苗没有父母，他的几个堂哥堂叔一起过来，把方梅香接回去。

　　这也称不上是接亲队伍，就是一群人一起从方梅香家走到方大苗家。

　　这条路并不长，几个小孩前后嬉笑打闹着一路跟随。

　　方梅香看着这么多人，只觉得热闹，低头不好意思，眼睛又不断地向两边瞄。

　　街坊邻居也站在两边议论着。

　　方梅香要嫁给方大苗，这个消息那天上午村里人就知道了，所以也不是新鲜事了，今天大家就是来看个热闹。

　　方梅香小时候大家说她是傻子，她长大后，不知从何时起，都说她是疯子了。

　　其实，她在家里乖的很，娘爸疼她，也不会跑出去闯祸。

　　所以，家人出去干活也放心让她一个人在家。

　　在人群中，有一个妇女僵着脸，咬牙切齿地看着他们。

　　她就是方树根的妈，“还以为这个疯子能嫁给谁呢？嫁给这个好吃懒做，没爹没妈的，看她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方梅丽把方梅香送到方大苗家。

　　方梅丽扫了一眼房间，糊着旧报纸的土墙，报纸边角卷了翘，印着的越剧演员头像被烟熏得发黄，墙角靠着个竹编的谷箩。

　　靠窗摆着张八仙桌，被磨得油光锃亮，裂着几道歪歪扭扭的缝，桌下塞着条长凳。

　　床上稻草编的垫被露出部分泛着浅黄的光泽，上面一张铺了打着补丁的席子。

　　床边立着个掉漆的木柜，柜门上的铜锁早锈死了，用根红绳胡乱拴着。

　　用土夯实的地面看的出是有扫过的。

　　方梅丽看着方梅香，这里就是这个傻姐姐以后的家了。

　　门口有几个小孩扒着门框往里看，“大苗讨老婆了，大苗有老婆了。”

　　方梅丽瞪了他们一眼。

　　小孩们一哄而散。

　　“姐，以后你就住这里了。”方梅丽很少叫她“姐”的。

　　一喊出来，方梅丽的眼眶也红了，“你要吃饱穿暖，你肚子里还有小宝宝。”

　　方梅香看看肚子，拉着前衣角晃了几下，示意她穿了新衣服。

　　“嗯，新衣服，好看。”方梅丽抚了一下方梅香的辫子。

　　方大苗没有备酒席。

　　几个亲戚把方梅香接到家里说了几声“好好过日子”后就离开了。

　　方梅丽再次看了看方梅香。

　　方梅香好奇地打量着房间，上下四周到处看。

　　“你要好好对我姐。”方梅丽咬着牙道，方梅香妈对方梅丽交代过，送梅香过去在那边要好好说话，可她实在软不下语气。

　　“会的，会的，有我一口吃的就不会饿着梅香。”方大苗嬉皮笑脸又透着认真。

　　那天晚饭，方梅香爸妈和方梅丽的饭桌安静的很。

　　“不知道梅香晚饭吃了没？”方梅香妈一说就止不住地掉泪。

　　“大苗又不是傻子，他会做饭吃的。”方梅香爸声音也低了些。

　　“这一下子她不在家也还真有点不习惯。”方梅丽扒拉着碗里的饭。

　　“要不我等下去看看？”方梅香妈很想此时就起身。

　　“第一天你就不要去了，过几天再去看。”

　　“哦！”方梅香妈继续吃饭。

　　夜里，方大苗摸黑躺在方梅香旁边手往她身上探，“梅香，以后不用在猪圈偷偷摸摸了。”说着捏了一把她的上身。

　　方梅香没有躲，已经和方大苗在一起多次，陌生的环境，熟悉的人，方梅香很安静地躺着，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席子。

　　方梅丽看看方梅香空着的床。

　　这个房间两张床，方梅好回来和方梅丽一个床。

　　方梅丽总想有个自己的房间。

　　现在，方梅香出嫁了，方梅好在学校。

　　自己一个人了，心里又有点空落落。

　　第二天，他们都起的很早。

　　吃了早饭去田里干活经过村口，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小店方向。

　　方大苗没有坐在那里。

　　这几天都没有方大苗的人影。

　　方梅香回门的日子了，方梅香妈把过年腌的腊肉拿出来。

　　比平常多烧了几个菜。

　　方梅香知道是回娘家，开心的像个小孩似的跟在方大苗后头。

　　村民看到免不了要调侃几句。

　　“新郎官到了丈母娘家嘴甜点儿，不然小心被留那儿干活。”

　　“大苗，让丈母娘多做俩硬菜，给新姑爷补补！这几天吃力了。”

　　方梅香妈在灶台前忙，方梅丽在灶膛前添柴。

　　见他们进来，“梅香，大苗，你们来啦！”

　　方梅香看看灶台上的那碗油润润的腊肉，两眼放光。

　　方梅香妈夹了一块肉放碗里给方梅香。

　　对方大苗说，“梅香这个时候要吃好点，我先给她吃一块。”

　　“我都是把好吃的留给她吃，她现在一人吃两人补。”

　　方梅香妈一回头，方梅香已经吃完肉，用衣袖抹着嘴唇。

　　方梅香爸交代方大苗田里的事，“现在是梅雨季节，你田里要经常去看，不要被水淹了，我上次去看过，水太满给你放了些”。

　　“哦，好，好。”方大苗应和着。

　　“对，大苗，也别怪我多嘴，”方梅香妈接着说，“多顾一下家里和田里的事，不要在村口闲聊，你现在是有老婆有孩子了，地种好了下半年家里人有的吃。”

　　“我都没去那里了，你们没看到我坐那里吧。”方大苗赶紧说。

　　“嗯，没看到，只要勤快，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方大苗重重地点点头，眼里瞧着是对往后日子的盼头。

　　“来，吃饭了。”方梅香妈把菜端上桌子。

　　方大苗和方梅香两人好像饿了好几天一样，端起碗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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