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1章 钢铁雄心，高炉建成

　　新历三年，十一月。

　　凛冽的北风开始席卷中原大地，万物凋零，寒意刺骨。然而，在帝国腹地，位于河北邯郸附近、依托漳水水利而新建的**“邯郸钢铁总厂”** ，却是一派与季节截然相反的、热火朝天的景象。这里没有洛阳的脂粉繁华，没有海港的碧波万顷，只有裸露的黄土、林立的工棚、纵横的轨道（厂区内木质轨道）、以及那如同巨兽脊梁般匍匐在地、正在做最后合龙准备的庞大建筑群——**帝国第一座大型水力鼓风高炉**。

　　这座被林凡寄予厚望，命名为“擎天壹号”的高炉，其规模远超以往任何时代的炼铁炉。基座以巨石砌成，炉体高达十数丈，由格物院“冶金所”设计，采用了最新的耐火砖（以高岭土等混合烧制）砌筑内衬，外部以铁箍加固。最引人注目的，是连接在炉体上方、依靠漳水水力驱动的巨大**水排鼓风系统**——数个巨大的木质水轮在河水的冲击下缓缓转动，通过复杂的连杆和风箱，将连续、强劲的气流鼓入炉膛深处。

　　总工程师，是“冶金所”的资深大匠，名为**铁铉**。他此刻正站在尚未完全封顶的炉顶平台上，花白的须发在寒风中飞舞，布满老茧和烫伤疤痕的大手，紧紧抓着一份画满了复杂结构与数据参数的图纸。他的眼神，混合着极度的疲惫、难以抑制的兴奋，以及一丝挥之不去的忧虑。

　　“铁工正，最后一批‘高铝砖’已经运抵，正在加紧砌筑炉喉！”

　　“水力风箱最后调试完成，风力稳定，远超人力！”

　　“矿石、焦炭（由优质煤干馏而得，格物院新工艺）、石灰石填料，均已按比例备妥，堆积如山！”

　　一道道汇报声传来，每一项准备工作都指向那个即将到来的、决定性的时刻——**开炉点火**。

　　铁铉深吸了一口带着煤灰和泥土味的冰冷空气，他知道，这座凝聚了格物院无数心血、耗费了帝国巨额资金的巨炉，承载的不仅仅是炼出更多铁水的期望，更是林凡那“钢铁洪流”愿景的基石。铁道需要钢轨，蒸汽机需要钢铁骨架，战舰需要铁甲，新的农具、军工……一切的一切，都对这种基础材料提出了近乎贪婪的需求。传统的坩埚、块炼法，效率低下，质量不稳，早已不堪重负。

　　“擎天壹号”，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千钧一发，开炉点火**

　　经过最后三天不眠不休的冲刺，所有的准备工作终于就绪。开炉的日子，定在了十一月十五，一个难得的风力较小的晴天。

　　这一天，钢铁总厂内外戒备森严，除了核心工匠和必要的操作人员，闲杂人等一律不得靠近。林凡虽未能亲临（仍在休养，且此地偏远），但派出了墨衡作为代表，并赐下“如朕亲临”的令牌，以示重视。

　　辰时正，阳光驱散了晨雾，照耀在巨大的高炉上，投下巍峨的阴影。所有参与建设的工匠、负责供料的民夫、以及从各地抽调来学习的工徒，全都屏息凝神，聚集在安全区域之外，目光聚焦在那沉默的钢铁巨兽身上。

　　铁铉站在主控台上，手持一面红色令旗。他最后看了一眼身旁紧张得脸色发白的副手，又望了望台下墨衡那鼓励的眼神，猛地吸了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将令旗狠狠挥下！

　　“**开闸！注水！点火——！**”

　　命令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整个流程！

　　巨大的水闸被拉起，漳河水奔腾着涌入水道，冲击着水轮开始加速转动！连杆机构发出沉闷的轰鸣，巨大的皮质风箱被强力拉动，发出“呼——呼——”的咆哮，将一股股强劲的空气，通过预热风道，源源不断地送入已然被点燃的炉膛底部！

　　早已准备好的、混合了焦炭、铁矿石和石灰石的原料，通过炉顶的加料口，被绞盘和吊篮一斗斗地送入那深不见底的炉喉之中。

　　起初，高炉只是沉默地吞吃着原料，除了风箱的呼啸和水流的声音，并无太多异状。等待是煎熬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同在炭火上炙烤。铁铉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紧握着栏杆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

　　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

　　就在一些人开始窃窃私语，怀疑是否失败之时，高炉中下部，那用特制观火镜才能窥视的内部，开始发生了变化！

　　暗红色……亮红色……橙红色……最终，化为了一片令人无法直视的、沸腾翻滚的**金白色**！恐怖的高温即使隔着厚厚的炉壁和数丈远的距离，也能清晰地感受到，空气都在热浪中扭曲！

　　“炉温达到！铁水已成！”负责观测的工匠嘶声喊道，声音带着狂喜的颤抖！

　　铁铉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他强压激动，发出了最关键的命令：“**准备出铁——！**”

　　沉重的、用耐火泥封堵的出铁口被长长的钢钎艰难地凿开！

　　刹那间，一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炽热到极致的**亮白色洪流**，如同挣脱了束缚的熔岩地狱犬，带着毁灭与创造的气息，咆哮着从炉口奔涌而出！顺着预先砌好的耐火沟槽，滚滚流入下方巨大的、准备好的沙模铸床之中！

　　光芒映亮了每个人的脸，热浪扑面而来，那流淌的仿佛是液态的太阳！所有人都被这天地造物般的伟力所震撼，忘记了欢呼，只剩下目瞪口呆的凝视。

　　铁水持续流出，源源不绝！这意味着，高炉内部的化学反应和物理状态，达到了一个稳定而高效的平衡！

　　成功了！“擎天壹号”大型水力高炉，首次开炉，便宣告成功！

　　**数据惊人，帝国基石**

　　当第一炉铁水完全流出，后续的浇铸、冷却、脱模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时，初步的统计结果也被迅速计算出来。

　　“报——！”负责统计的官吏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到铁铉和墨衡面前，声音因为激动而变调，“首炉……首炉持续出铁超过四个时辰！初步估算，**日产铁水量，超过五万斤！（约25吨）**”

　　“多少？！”墨衡纵然早有心理准备，也被这个数字惊得倒退半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五万斤！这相当于以往全国官营铁坊**近一个月的总产量**！而这，仅仅是一座高炉一天的产出！并且，这还只是初次运行，工艺尚有优化空间！

　　铁铉更是老泪纵横，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朝着洛阳的方向，重重磕头：“主公！成了！我们成了！！” 他所有的压力、所有的疲惫，在这一刻，都化作了这奔涌的铁流和这惊人的数据！

　　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通过信鸽和快马，迅速传遍厂区，传向邯郸，传向洛阳！

　　整个钢铁总厂沸腾了！工匠们相拥而泣，工徒们欢呼雀跃！他们亲眼见证并参与了一个时代的诞生！

　　墨衡迅速将这一震撼性的成果写成详细报告，连同第一批冷却后的生铁样本（质量远胜以往），火速送往洛阳。

　　当这份报告和那块灰口生铁样本摆在林凡病榻前的案几上时，林凡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红润与笑意。他抚摸着那块冰冷而坚实的生铁，仿佛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足以重塑世界的磅礴力量。

　　“好！好一个‘擎天壹号’！好一个铁铉！”林凡的声音带着一丝激动后的虚弱，却无比坚定，“传令：重赏邯郸钢铁总厂所有人员，晋升铁铉为格物院副总匠师，授‘国士’勋衔！”

　　“以此为基础，立刻规划建设‘擎天贰号’、‘叁号’！选址需兼顾水利、矿石与煤炭资源！”

　　“格物院‘冶金所’立刻着手研究**炒钢法、灌钢法**的改进，以及……利用这座高炉，尝试进行**大规模炼钢**的可行性！我要的，不仅仅是铁，更是**钢**！”

　　**洪流铸就，未来已来**

　　“擎天壹号”的成功，其意义怎么形容都不为过。

　　它意味着，制约帝国工业化的最大瓶颈——**基础材料**，被一举打破！

　　源源不断的、廉价的、质量稳定的生铁，将如同血液般，输送到帝国的每一个角落。

　　铁道建设将不再为铁轨发愁，可以真正开始考虑铺设**钢铁轨道**。

　　蒸汽机的制造，将获得足够坚固的缸体、锅炉和传动部件，实用化进程大大加速。

　　未来的战舰，将可以披上真正的铁甲。

　　军工、农具、建筑……几乎所有领域，都将迎来一次材料的革命。

　　旧士族们还在为他们田亩的产出和家族的经学传承而绞尽脑汁时，一场真正决定未来世界格局的、基于钢铁与能量的变革，已然在这座位于邯郸的工厂里，发出了它震耳欲聋的咆哮。

　　钢铁雄心，已不再是蓝图。

　　那奔涌的铁水，便是最好的证明。一个属于钢铁的时代，就在这炉火照天地、红星乱紫烟的景象中，轰然开启。帝国的筋骨，正被这黑色的洪流，一寸寸地铸就得更加坚韧，更加不可摧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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