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龙幽月的选择

　　龙幽月说完那句“死有余辜”，仿佛抽干了全身力气。

　　身体晃了晃，眼神中的冰冷决绝之下，是无法掩饰的疲惫与巨大的哀伤。

　　她看着地上那具逐渐冰冷的尸体，又想到远在天绝城、风雨飘摇的家族。

　　想到重伤垂危、庇护她的老祖，想到那些可能还被蒙在鼓里、却真心待她的族人……

　　“扑通！”

　　她双膝一软，竟是直挺挺地跪在了林烬与何倾羽面前！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何倾羽吃了一惊，连忙上前一步，俯身想要将她搀扶起来：“幽月！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说话！”

　　龙幽月却倔强地摇头，泪水再次汹涌而出，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

　　“倾羽姐姐，林公子！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救救龙家吧！”

　　她抬起泪眼婆娑的脸，眼中充满了恳求与无助：“天鬼三老！他们觊觎我的灵幻之体，三年前就重创了老祖！

　　如今龙东强身死，他们定会以为是我龙家内部出了变故，是夺取灵体的最佳时机！

　　他们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龙家……龙家挡不住他们的！

　　老祖重伤难愈，族中高手凋零，若是天鬼三老再次降临……龙家必定会被血洗，鸡犬不留！”

　　她的话语如同泣血的控诉，将龙家面临的灭顶之灾清晰地摆在林烬二人面前。

　　林烬看着跪在面前的少女，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理解她的悲愤与恐惧，但龙家的存亡，并非他的责任。

　　他语气依旧平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既然如此，你随我们一同前往中域便是。远离这是非之地，天鬼三老再强，手也伸不到中域去。”

　　这是他给出的选择，也是他认为最安全、最省事的方案。

　　龙幽月猛地摇头，眼神中的哀求瞬间化为一种近乎固执的坚定：“不！我不能走！”

　　她挣脱了何倾羽搀扶的手，挺直了脊背，尽管跪着，却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决心。

　　“林公子，龙家是有人背叛了我，龙东强更是禽兽不如！

　　但龙家并非全是恶人！还有老祖，他为了护我，不惜自身重伤难愈！

　　还有从小照顾我的嬷嬷，还有那些在我被截杀时拼死护卫、最终惨死的族叔族兄！

　　还有许许多多普通的族人，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生活在天绝城！”

　　她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却异常清晰有力。

　　“我不能走！”她重复道，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口挖出来。

　　“我若独自逃往中域，置他们于何地？他们怎么办？天鬼三老找不到我，必定会迁怒整个龙家！

　　他们会用最残忍的手段逼问我的下落，找不到，便会屠戮泄愤！

　　我龙幽月若为苟活而弃守护我、养育我的家族于不顾，与龙东强那等禽兽又有何异？

　　我若离开，龙家必定血流成河！我……我做不到！”

　　她看着林烬，眼中是赴死般的决绝：“我宁愿留下，与家族共存亡！

　　就算……就算最终难逃一死，我也认了！

　　至少，我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对得起那些真心待我的人！”

　　林烬沉默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刚刚经历了至亲背叛、心若死灰却又在绝望中爆发出惊人意志的少女。

　　她的理由，她的选择，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愚蠢，却又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令人动容的赤诚和担当。

　　这与她之前面对龙东强时的软弱求情，判若两人。

　　“你留下，不过是多添一具尸体。”林烬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但其中的冷硬似乎少了一丝。

　　“天鬼三老的目标是你，你留下，正中他们下怀。龙家覆灭，你也难逃厄运。

　　你所谓的共存亡，不过是无谓的牺牲，改变不了任何结果。”

　　林烬的话语冰冷而现实，像一把锋利的锥子，刺破了龙幽月悲壮的决心，直指那残酷的结局。

　　龙幽月跪在冰冷的土地上，身体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林烬话语中那无可辩驳的真实。

　　她当然知道留下意味着什么。天鬼三老，那是三个成名已久、手段狠辣的魔头，每一个都是真正的圣境强者！

　　三年前，龙家老祖以重伤为代价才勉强击退他们，如今老祖自身难保，龙家还有谁能挡？

　　她留下，不过是让天鬼三老省去了搜寻的麻烦，亲手将自己这味“人形大药”送到他们嘴边。

　　而龙家，失去了她这个“目标”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不，不会的。

　　以天鬼三老的凶名和行事作风，找不到她，只会更加疯狂地屠戮龙家泄愤，甚至会用整个天绝城来逼迫她现身。

　　无论走与留，龙家似乎都难逃一场浩劫。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她淹没。

　　她眼中的决绝开始动摇，取而代之的是更深沉的痛苦和茫然。

　　她该怎么办？她能怎么办？

　　她想到龙东强，或许他当初也面临过如此无奈的抉择吧……

　　家族的存亡，自己的无力……

　　就在这时，一只温暖的手再次握住了她冰凉的手。

　　何倾羽蹲下身，目光柔和却带着一种洞悉人心的力量，她看着龙幽月，轻声道：“幽月，林公子话虽直白，但并非没有道理。

　　你留下，于事无补，反而会让关心你的人更加绝望。

　　老祖拼着性命护你周全，是为了让你活下去，而不是让你陪葬。

　　那些为你战死的族叔族兄，他们的牺牲，难道是为了让你也走上绝路吗？”

　　何倾羽的话像一道微光，穿透了龙幽月心头的阴霾。

　　老祖慈祥而疲惫的面容，族叔族兄们浴血奋战的身影……一幕幕在眼前闪过。

　　是啊，他们用生命守护的，是她生的希望，而不是一切毁灭的结局。

　　“可是……我走了，他们怎么办？”龙幽月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无助，“天鬼三老……”

　　林烬看着痛苦挣扎的龙幽月，眼神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他没有再劝说，而是平静地看向何倾羽，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我们走吧。”

　　何倾羽张了张口，看着龙幽月绝望又固执的眼神，再看看林烬平静无波的脸，最终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她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和忧虑，但最终还是轻轻应了一声：“……是。”

　　没有告别，没有多余的言语。

　　林烬转身，身影如同融入夜色般瞬间变得模糊。

　　何倾羽深深看了龙幽月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带着惋惜、担忧，最终也化作一道流光，追随着林烬，消失在茫茫的山林深处。

　　世界，仿佛在那一刻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龙幽月孤零零地跪在冰冷的土地上。

　　面对着父亲化为灰烬的焦土，以及那令人窒息的、关于家族命运的绝望。

　　寒意，比夜露更冷，从心底蔓延至四肢百骸。

　　龙幽月失魂落魄地呆坐了许久，直到冰冷的露水打湿了她的衣衫，才仿佛被冻醒一般。

　　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支撑着自己站起来，双腿麻木得几乎失去知觉。

　　她最后看了一眼林烬二人消失的方向，那里只有黑暗和寂静。

　　“呵……”一声极轻的、带着无尽苦涩和自嘲的叹息从她唇边溢出。她终究是……被放弃了。或者说，是她自己选择了这条绝路。

　　她用力抹去脸上冰冷的泪痕，眼神在极度的痛苦和绝望中，反而沉淀出一种近乎死寂的平静。

　　没有路了，只有回家。回到那个即将迎来风暴的旋涡中心。

　　她不再犹豫，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朝着天绝城的方向走去。

　　每一步，都仿佛踏在荆棘之上。她的背影在月光下拉得很长，显得无比孤寂和萧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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