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别宫

　　李二对祝采女没多少喜爱，不过是闲时撞上来的消遣，大抵是被对方身上那一丝还没被宫廷生活磨去棱角的鲜活气息所感染……

　　他思绪罕见地迟钝了半秒。

　　鲜活气息……最开始不是明洛带给他的体验吗？

　　他最初的视线会停留在明洛身上，医术固然是抛砖引玉的敲门砖，但最主要的绝对是明洛本人展现出来的精神面貌和内核性格。

　　明洛只瞟了李二一眼，见他停止了追问，索性埋头干饭，没一会儿功夫就放下了筷子。

　　“那笋，不爱吃？”

　　一见她停了筷，李二眉头微蹙。

　　“吃了不少，一小碟子都吃了。”明洛有问必答，还延展开去，“这个时节的笋味道还是不如春笋，相对鲜嫩些，不过冬日嘛，能吃到一口新鲜的已是不易，市井里的百姓都吃腌菜咸笋。”

　　甚至能吃到这些的都算地主人家。

　　这个时代的北方，主要以面食为主，各种蒸饼馒头包子类的算一日两餐的主流。

　　“宫人也吃不到，是吧？大家都很辛苦，都不容易，所以你扮演了一回……对，你说的圣母白莲花？”李二此刻的语气彻底趋于平淡，目光深深落在明洛姣好白皙的面庞上。

　　她和二十年前，好似没太多变化。

　　“其实妾无足轻重，有没有妾都一样。陛下从来体恤官民，要不然洛阳宫的宫墙怎会斑驳脱落，屋舍怎会年久失修，包括那些宫人，都是三四十的年纪，换做有些天子，早让人换一茬年轻貌美的来。”

　　明洛恳切道。

　　这是事实，生而为人在乎自己的衣食住行太正常了，况且李二是天子，他有资格要求全天下来供奉他，但……他极少因为自我享受迁怒他人，逼迫官民必须满足他，他一般不会提要求。

　　“意思是，是朕多此一举，不该召你来？”李二对她的奉承肯定挺受用，但依旧鸡蛋里挑骨头般地找茬。

　　“妾来就来了，陛下。”明洛莞尔一笑，故作姿态地掩唇道，“尤其，陛下可能不知，妾第一次来洛阳宫的天子正殿，挺与有荣焉的。”

　　她不傻。

　　向上虽然累，但收益是巨大的，总比永远烂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好，舒适圈能带来安全感是真，但带不来太多好处利益。

　　她目前的精力想法足够支撑她努力巴结李二，先这样过呗，将来的事将来再说。

　　与有荣焉四个字几乎驱散了李二心情里的一点点不爽快，然后他大方拉着明洛参观正殿。

　　“想不想去别宫住一段时间？”

　　李二看她小脑袋转得不亦乐乎，心念微动。

　　“别宫？”明洛对这方面不太懂，“这不就是别宫？”

　　“洛阳城附近，离宫别宫不少。”李二真就自己的灵机一动开始琢磨，试图再让这段时光物超所值。

　　“妾反正跟着陛下。”

　　明洛没什么所谓，不过是换了个地方小住，纯当旅游也不错，就是辛苦溪娘每到一个陌生地方过夜住宿，需要重新适应。

　　李二大包大揽：“那成。”

　　明洛更为自己的英明感到庆幸，就说没必要在洛阳宫大费周章，想方设法地拉拢旁人。

　　这一天不要说是午后，明洛就待在了正殿，晚间还让人把溪娘接来，好生吃顿和谐的饭。

　　和谐属于这个场合里的贵人。

　　比如爱逗溪娘的李泰。

　　明洛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绝不主动开口说话。

　　贞观十三年来得喜气洋洋。

　　是的，相较于长孙病重的贞观十一年，和长孙逝世后的贞观十二年，今年换了个宫殿换了个环境，李二肉眼可见地有了点新气象。

　　明洛有时内耗得紧，一方面她认同活人不该为死人消耗自己的生命，另一方面她又为长孙感到难过。

　　李二怕也是如此。

　　所以好不容易从妻子死亡的阴影走出来，他便不允许自己再沉浸其中，比起虚无地怀念长孙，他将更多精力投射到了几个孩子身上。

　　三子三女，按照现代精养要求，绝不是一个事业有成的父亲可以看顾地周全妥当。

　　但没人敢指手画脚。

　　明洛深知最后李承乾，李泰乃至李治的性格及下场，可以说都是李世民一手促成。

　　好比目前，李二对李泰的偏爱已经到了明目张胆的地步，重点是李泰没有立过什么像样的功，并没有李二昔年的神武功勋。

　　换句话说，这份偏心连个遮蔽都没有。

　　李泰每日几乎都变着法子地来老爹面前刷存在感，各种耍宝献活，再不济也拿文章来和李二探讨请教。

　　自打被李泰变相讥讽过一次‘不通文墨’后，明洛有了借口退避三舍，当然她也不难过，主动提了在长安的徐惠。

　　这位大名鼎鼎的才女，去岁就入宫了，真是可喜可贺。

　　后宫的文化标杆。

　　就是容貌上稍逊一筹，在明洛的观感里不是传统美女。

　　她悠哉地和丁姑姑商量把徐惠安置在哪处宫殿，左挑右选地都有不如意。

　　“娘娘和徐才人关系很好？”

　　丁姑姑含笑问。

　　“不太认识，远远见过几回。

　　丁姑姑难掩诧异：“那娘娘很用心啊，是陛下……”

　　她还没说完便连忙闭嘴。

　　因为后方来了人。

　　明洛不疾不徐地起身，只见来人堆着笑：“陛下说不必了，这边侍候的宫人足够，犯不着给内宫增添负担。”

　　也不必显得他‘重色’。

　　非得千里迢迢寻个妃嫔过来。

　　“才情难得，主要是我本意想寻个会写文的妃嫔给陛下做伴。”明洛粗粗解释一句。

　　李二不要就不要咯。

　　左右今日是她的出宫日，明洛不想耗费在这些无关痛痒的小事上，目送对方离开后准备入内更衣。

　　“辛苦姑姑了。”

　　明洛每日早上用完早膳就梳理宫务，和内宫目前的大管家丁姑姑就具体事宜商讨交流一二，维系住交情。

　　“娘娘能出宫的话，有几家老字号的店奴斗胆给娘娘推荐一二……”丁姑姑笑言道。

　　“求之不得了。”

　　明洛自然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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