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成定局

　　晨光未透，太极殿内已笼罩着压抑的寂静。皇帝端坐在御榻上，目光扫过群臣，语调平静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朕决定，接受东胡和亲。兵部侍中包魂登接旨！”

　　包魂登上前一步：“臣……接旨。”

　　“封包魂登为安国公，其女包梦璃晋封咏仪公主，赐婚东胡。着礼部即日筹备，下月启程！”

　　满堂哗然。百官面面相觑，窃窃私语声如暗潮涌动。夏芷澜听完浑身一颤，不禁攥紧了袖中的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她望向包梦璃的名字被念出的那一刻，仿佛被冰锥刺入心脏——怎么会这样？那个总爱缠着他学习武艺、那个与龙展鹏心有灵犀的包家大小姐，此刻竟成了和亲的牺牲品？

　　更令他惊怒的是，满朝文武竟无人提出异议？“陛下为何不从宗室或旁支挑选公主？”夏芷澜脱口而出，声音在殿内突兀响起。众臣顿时噤声，连呼吸都放轻了。

　　皇帝眉梢微挑：“包梦璃先前已被册封为咏仪郡主，朕视如己出。此次升为公主，合乎法理。”

　　礼部尚书荀天誉躬身附和：“《礼典》有载，汉文帝曾以功臣之女和亲，前例可循。”

　　鸿胪寺卿欧阳丰亦点头：“东胡使者所递国书，并未指定要宗室公主......”

　　夏芷澜转而死死盯着包魂登。那兵部侍中却垂首跪拜，谢恩时声音沉稳如常，仿佛女儿远嫁不过是寻常升迁。她心中腾起无名火——包魂登怎会甘愿将女儿送入虎狼之地？除非……除非有更大的威胁迫使他不得不从！

　　退朝后，夏芷澜顾不上与其他朝臣寒暄，便匆匆回府，命管家去城中寻店铺变卖那些“奇淫技巧”——答应山南王要做的事情，必须尽快处理。而且她确实需要筹措急用的银两，同时她也必须尽快问得真相。

　　马蹄声踏碎长街，夏芷澜特意嘱托龙展鹏不要跟随，便独自一人直奔包府。门房通报时，她听见后院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像是压抑的哭声。

　　包梦璃的闺房内，少女蜷在窗边，指尖绞着帕子，眼底蓄着泪。见五皇子闯入，她慌忙抹脸，却掩不住红肿：“殿下您怎么来了？”

　　“梦璃，告诉我实情。”夏芷澜抓住她的手，触感冰凉，”你们父女怎会答应和亲？”

　　包梦璃抽回手，别过头去。良久，她哽咽道：“昨日父亲被留在御书房候召……皇上说，若不同意，便以并州案株连全家。父亲……他没法拒绝。”

　　夏芷澜脑中轰然炸响。并州案！那桩案子不是皇帝为打击萧太尉设的局么？——如今看来竟也是皇帝的一步棋！秋狩时封包梦璃为郡主也并兴起，而是早有谋划，再通过并州案抓住包魂登把柄，最后以和亲之名授爵包魂登，收回其兵部尚书权力——其实是进一步清除萧太尉势力的连环计！

　　门扉忽然被推开，包魂登的身影挡在两人中间。他眼眶泛红，却强作镇定：“五殿下，告书已下，国书亦交东胡使团。此时出言反对，只会让陛下认为包家抗旨，更会加重君臣间的嫌隙……”

　　夏芷澜喉头哽住。她这才看清，包魂登鬓角新添的白发，衣袖下颤抖的手。这位曾随陛下征战的老臣，此刻竟成了皇帝剪除羽翼的刀下鱼肉。

　　“梦璃，你与龙队长……”夏芷澜望向包梦璃。少女猛然抬头，泪珠滚落：“请殿下告诉他，非我不能等，是情势不允。若他记恨，我便……便当从未见过他！”

　　包魂登重重叹了一声，转身离去。夏芷澜望着那佝偻的背影，忽觉整座皇城都浸在看不见的蛛网中。皇帝从秋狩开始布局，通过并州反案先迫使萧太尉致仕，再借和亲之名剪除其朝堂势力。包魂登封爵看似恩宠，实则断了仕途；包梦璃远嫁，更是将兵部尚书的壮志雄心湮灭在亲情家事里。

　　她攥紧腰间玉佩——第一次感觉到皇帝的权谋与可怕，那个在各种场合对她和颜悦色，犹如父亲一样的中年男子，有多少是亲情，有多少是算计呢？

　　她突然有点无助了，尽管自己通读《史记》《资治通鉴》《二十四史》，对古代政治斗争知道得一清二楚，但当自己身陷历史时，却发现自己一无所知。如果昆仑剑宗——老夏的授业恩师在就好了，说不定他可以给到自己一些指点和建议。

　　踏出包府时，日头埋入了一片乌云之中，看来又要下雪了。她仰头望向阴云压城的天空，心中燃起暗火：这盘棋，我定要搅一回局了。

　　西京城外，肖帮与表弟拖着褴褛的身影，蓬头垢面蹲在土坡后，望着城墙巍峨如巨兽，将希望隔绝在城内。

　　“表哥，咱们真要在这儿等死吗？”表弟蜷缩在肖帮身后，声音带着哭腔。他们翻过深山、蜷缩在野林，靠野果和乞讨苟活，如今连城门都进不去。肖帮攥紧手中破布袋，里头仅剩半块发霉的饼——这是他们最后的“盘缠”。

　　远处城门口官兵林立，戟戈寒光刺眼。肖帮想起上次经过汝阴郡被官差盘查的恐惧：他们被误认为流寇，险些被押入牢狱。此刻衣衫如乞丐，更无身份路引，进城无异于自投罗网。

　　“绕城走吧。”肖帮咽下喉头的苦涩，拉着表弟向西城门挪动。寒风冻干了土地，他们的草鞋底早已磨穿，每一步都像踩在冰刀上。

　　“哥，看那头！”两人绕过城墙半圈，忽然发现西城门外有一群身着粗麻长褐沾满泥浆的泥瓦匠，正围坐在户外茶铺歇脚，竹筐堆着砖瓦工具，骡马在一旁啃草。肖帮嗅到机会，心跳陡然加速。

　　“去问问。”他压低声音，表弟却退缩：“他们要是报官怎么办？”

　　“赌一把。”肖帮拽着他走向茶铺。泥瓦匠们衣衫沾灰，但比他们体面许多。为首的壮汉应是队长，正用粗陶碗喝茶，络腮胡上凝着汗珠。

　　肖帮躬身行礼，嗓音沙哑：“这位大哥，你们是要进城吗？”

　　队长抬眼打量他们，皱眉：“进城干活，修城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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