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今夜不给你，我此生再无机会

　　肖帮攥紧掌心，将绝望压成恳求：“我和表弟是司州失地的农民，官府征了我们的田，只能进城寻活路。到达这里盘缠用尽，连进城都进不了……”

　　他盯着队长不动声色的脸，继续恳求道：“大哥，你们队还要人吗？我在村里做过铁匠，盖过房子，有的是力气！只求能带我们进城干活，给口饭吃，有个地儿睡就行！”

　　表弟低头抹泪，队长沉默片刻，扫视两人：“脸抹干净了，我瞧瞧。”

　　肖帮慌忙用袖子擦脸，表弟也胡乱抹去尘土。队长眯眼打量：“年纪轻，骨头硬。行，跟队里混口饭。不过进了城，规矩得守，别惹事。”

　　“谢大哥！谢大哥！”肖帮几乎跪下，表弟愣了片刻，也跟着拜倒。

　　泥瓦匠们起身捆扎工具，队长扔给他们两碗剩茶：“喝了，补补力气。”茶水浑浊，却甘如甘露。肖帮灌下后，脊梁似乎挺直了几分。

　　骡马队启程，肖帮与表弟混在末尾。表弟低声问：“表哥，真能见到五皇子吗？” 肖帮望向城墙阴影下的城门，官兵的身影如鬼魅。他攥紧表弟的手：“进了城，就有法子。活着，就有法子。”

　　队伍渐近城门，官兵例行检查。瓦匠队长递上工牌，低声解释：“新来的学徒，穷苦人家。”官兵瞥了肖帮二人一眼，挥戟放行。

　　踏入城门的那一刻，肖帮的呼吸几乎停滞。西京城的繁华如刀，割裂了他们与旧世界的最后纽带。他悄悄摸了摸怀中血书——那上面写着小榄村一百多户的冤屈。

　　暮色沉沉，夏芷澜踏进王府书房时，侍卫龙展鹏正擦拭着佩剑。剑刃映出他冷峻的面容，像一块淬过冰的玄铁。听见脚步声，他立刻收剑行礼：“殿下。”

　　夏芷澜挥挥手示意他免礼，但心中却沉甸甸的，她盯着龙展鹏眼底那道熟悉的锐光——那是她最信任的侍卫，也是她最不愿伤害的人。

　　“龙队长，今日朝堂有变。”夏芷澜深吸一口气，“皇上下诏，册封包梦璃为咏仪公主，即日起筹备和亲东胡。”

　　龙展鹏的瞳孔骤然收缩。剑鞘“铿”地撞上桌案，他声音沙哑：“梦璃？”

　　“正是。”夏芷澜苦笑，“她父亲包魂登因并州反案牵连，陛下以和亲为名，实则是要梦璃替父赎罪。宗室适龄公主皆已有婚约，唯有……”

　　“唯有她！”龙展鹏攥紧剑柄，指节发白，“殿下，梦璃与我情投意合，此事若成，她便是送去东胡……”他咬住牙，不敢说出“送死”二字。

　　东胡蛮族近年频繁侵扰边境，和亲女子鲜有善终。夏芷澜沉默片刻，眼底闪过一丝暗芒：“龙队长，皇命难违。但……”她忽而压低声音，“我会向陛下请命，担任和亲特使，护送包梦璃至东胡。”

　　龙展鹏猛地抬头，惊怒交杂：“殿下此举，岂不将自己置于险境？东胡之地，刀剑无眼，皇子亲往，若遇伏击……”

　　“险境？”夏芷澜轻笑，指尖轻叩案上地图，“东胡王庭藏着我需要打破的棋局。至于你——”她目光灼灼，“若你信我，便随我同行。路上或有转机。”

　　龙展鹏呼吸急促，胸中燃着烈火。他知五殿下对朋友情深义重，却从未料到他会为了朋友以身涉险。但此刻，这许是唯一能护住包梦璃的契机。

　　“属下愿誓死追随！”他抱拳俯身，剑鞘在地面划出尖锐的刮痕。“殿下，但此行，当真有破局之法？”

　　夏芷澜凝视窗外渐浓的夜色，“不争取怎会知道有没有，”她听校事府密报说东胡王庭内部裂痕重重，若借和亲搅动风云…… “见机行事吧。”她淡淡吐出四字，掌心已覆上一层冷汗。

　　夜风掠过书房，烛火摇曳。龙展鹏转身离去时，剑穗在身后扫出一道冷影。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都将踏入一场不见光的赌局。

　　亥时的西京城万籁俱寂，只听见打更的声音交织着风雪从远处传来，龙展鹏伏在兵部尚书府墙阴影处，掌心沁出的汗浸湿了暗青色侍卫服。他深吸一口气，避开巡夜家丁的视线，如鬼魅般翻过围墙。

　　月光将回廊的轮廓镀上一层银边，他熟稔地穿越廊亭，停在包梦璃闺房外的竹林旁。这么晚了她的窗子上还透着光，看来今晚都是难眠之夜。

　　他指尖轻叩窗棂，发出三短两长的竹叶摩擦声——这是之前为避开四皇子时他们共同约定的暗号。

　　窗棂吱呀推开，包梦璃素白的身影映在月光里，未施粉黛的脸颊泛着凄然的红。“龙队长……”她的声音比往常低哑三分，指尖死死扣着窗框，仿佛那是支撑她站立的最后力气。

　　龙展鹏跃入房内，窗棂闭合的刹那，他已将她拥入怀中。包梦璃的肩骨硌着他的胸膛，这几天仿佛瘦得令人心颤。

　　“圣旨已下，皇命难违。”他喉头滚动，却不敢看她泛泪的眼，“但五殿下已拟奏章，明日便递进宫……他愿担和亲特使，随你同行。”

　　“可皇上会应允么？”包梦璃的哽咽噎在喉间，她仰头望着他下颌绷紧的线条，“殿下为了我们如此……”

　　龙展鹏的掌心从她脊背滑落，攥成拳：“殿下说他有把握……若奏请不成……我便偷偷随行。即便陛下罚我流徙边疆，我也护你到东胡。等到了地界，再寻机……”

　　“不必等到地界。”包梦璃忽地打断他，指尖抚上他唇角那道旧伤疤，“我嫁过去，便是东胡的王妃。若今夜不给你，我此生再无机会。”

　　龙展鹏瞳孔骤缩，后退半步：“梦璃，不可……若你失贞，和亲恐生变。待我寻到法子，光明正大娶你。”

　　“没有法子了。”她扯开领口绣金牡丹，肌肤在月光下如雪瓷，“皇权压下来，你我皆是蝼蚁。今夜，我要把自己交给你——至少在东胡的帐篷里，我不是干净的傀儡，而是你的女人。”

　　龙展鹏的呼吸陡然急促，她眼底的决绝如火舌燎原。他想起在黄河畔她们一起帮黄河大侠追妻，想起在并州城共同经历的烽火与生死……此刻她滚烫的唇贴上他，所有理智在欲火中坍塌。

　　绸缎床帐落下时，他仍喃喃：“待我娶你……”而她的指甲已掐入他肩胛：“此刻便是永恒。”

　　云雨散尽，龙展鹏凝视包梦璃锁骨处的红痕，如烙铁印记。“无论五殿下是否能成行，我都会跟在何琴队伍后面，每日以信鸽联络。”他起身穿衣，声音哑得如砂纸磨过，“若东胡有异动，你先假意顺从，待我救你出来。”

　　包梦璃抚着腹中隐约的灼热，无声点头。龙展鹏离去时，她咬破指尖在帕上写下一行血字：“此生无悔，死亦同穴。”

　　檐角灯笼熄灭，夜风卷走最后一片叶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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