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燕城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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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内一片死寂。片刻后,拓跋温忽然大笑:“妙!太妙了!五殿下此计,高明至极!既安定了人心,又彰显了大汗的仁德,还让大王子的野心彻底落空——他想当反王,你却让他当顺臣!这比砍他十次头还狠!”
聂鲁哒仍有些不甘:“可……这岂不是纵容叛乱?”
夏芷澜摇头:“这不是纵容,是智慧。你惩的是活人,安的是天下。若对死者穷追不舍,只会激化矛盾。而如今,我们把罪责全推给已死的党羽,既清除了隐患,又保全了皇室体面。那些观望的部族,看到大汗宽厚,自然归心。”
拓跋沁闭目沉思良久,终于睁开眼,眼中已有决断:“夏兄所言极是。我若以怨报怨,不过是一介武夫;若以德报怨,方为天选之主。”
他提笔研墨,亲自写下诏书:“追谥拓跋烈为‘顺天王’,赐王爵仪仗,以王礼葬之,入宗庙,享祭祀。其妻儿无罪,接回燕城,赐宅邸,厚待之。叛乱之罪,皆由其党羽承担,诛其首恶,余者不究。”
诏书一出,举国震动。
有人不解,有人质疑,但更多人开始传颂新可汗的仁德。那些曾依附大王子的部族,见可汗不究旧怨,纷纷归附。百姓们也纷纷议论:“新可汗真是仁君,连造反的兄长都肯宽恕。”
就连樊海鑫也上书一封,歌颂拓跋沁的恩德,并且立下血言,誓死效忠。拓跋沁封其为忠勇大将军,依旧让其镇守辽西。至此,朝内全部反对势力基本都予以平定,东胡总算又恢复了往日的安宁。
在燕城的一处高台上,夏芷澜望着远处宗庙升起的烟尘,轻声笑道:“我终于知道,历史,从来不是由真相书写,而是由胜利者定义。”
她看向一旁的拓跋温,继续道:“今天,我们定义了‘顺天王’——一个本想造反,却最终被写成顺臣的悲剧王子。”
拓跋温也感叹道:“五殿下,你不仅救了东胡,也教会了我们——真正的胜利,不是杀死敌人,而是让敌人,连死后都输得彻底。”
夏芷澜望向南方,轻声道:“这,也许就是治国之道。”
五日后,从洛阳来的一辆马车经厚德门驶入西京宫城。荀若楠一脸风尘仆,却未先去爷爷荀司空家,而是直奔秘书监。
院门轻启,曾夫子亲自迎出来。她面色略显憔悴,但眼神依旧清亮,像夜空里的星星。
“若楠,你来了。”她语气很轻,声音平静,却掩不住一丝疲惫。
荀若楠一把握住她的手,急切道:“我听说了那些话……都是胡说八道!你别信,也别往心里去。”
曾夫子微微一笑,端来清茶:“我自然不信。五殿下是何等人?他若真有私心,何必冒死赴东胡?何必教受东胡万民?那些话,不过是小人之语,随风散了便是。”
可荀若楠看得出,她眼底藏着忧思。她轻叹一声,坐下来说:“你我都是女子,在这世道本就难行。可越是如此,越要彼此扶持。若连我们都不信他,那这世上,还有谁肯信真心?”
两人对坐无言,唯有水壶烧开的声音呼呼乍响。正在这时,一位侍女匆匆忙忙赶进来,“夫子,燕城来信。”
曾夫子拆开信封,一股淡淡的马缨草香飘散而出,里面露出五皇子熟悉的笔迹来。
“静姝亲启:
见字如面。此刻我正坐在东胡王庭的帐中,窗外是连绵的草原与雪山,远处牧民的篝火如星点闪烁。这是我第一次在塞外过春日,才知天地之广,远非书卷所能尽述。
东胡的天空极阔,夜晚繁星如海,银河横贯天际,仿佛伸手可摘。我曾与牧民同饮马奶酒,听他们唱古老的歌谣,跳豪迈的鹰舞。他们说,风从长生天吹来,带来祖先的低语。我虽听不懂他们的语言,却能感受到那份苍茫与虔诚。
前些日子,这里经历了一场叛乱。大王子起兵逼宫,局势危急。我略尽绵力,助新可汗平定乱局。此事已了,不足挂齿,只是提醒自己:和平从来不是理所当然,而是无数人默默守护的结果。
如今我正劝说新可汗迁都天水。此地水草丰美,地势险要,又近中原,利于商贸与治理。若能成功,初夏我便可启程归返。想到能再与你对坐论学,品新茶,谈古今,心中便满是期待。
在塞外听闻一曲民歌,名为《长生天的风》,旋律苍凉悠远,如诉如泣。我凭记忆记下曲谱,但只记其半,终究不全。烦请你将此谱转交若楠姑娘,她精通音律,必能补全。此曲若成,便是我们三人共有的记忆。
待我归来,我们可共吟此曲,温酒对酌,谈天说地,岂不快哉?
望你珍重,静候归期。
夏之岚 书于东胡王庭春夜”
两人共同读罢,眼眶都有些微热。曾夫子轻轻抚过信纸,仿佛能触到记忆里那遥远塞外的风。而荀若楠则是既感动又有些许失落,感动的是五皇子远在异乡仍然心想着曾夫子与自己,失落的却是只有曾夫子能和他说些情意绵绵的话。
在读到“略尽绵力,助新可汗平定乱局”时,荀若楠指尖轻轻抚过“略尽绵力”四字,声音微颤:“他总这样,把天大的事说得轻描淡写。那可是平叛,是刀尖上走过来的生死局。”
曾夫子苦笑着低声道:“可他一句不提艰险,只说牧民唱歌、星空辽阔……他怕我们担心。”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像自语,“可越是这样,我越心疼。”
读到“烦请夫子将此谱转交洛阳荀若楠”时,两人对视一眼,都笑了。荀若楠鼻尖一酸:“他心里,竟还记着我们俩的这点默契。”她指尖轻点信纸,“连曲谱都只记一半,分明是故意的——非要我们联手补全。”
曾夫子望着窗外渐起的东风,轻叹:“他让我们用音乐连在一起,就像他用智慧连起东胡与中原。”她握紧信纸,“这封信,不是报平安,是告诉我们:他还在,他没变,他始终是我们认识的那个五殿下。”
两人沉默片刻,荀若楠忽然笑道:“夫子放心,我这几日一定将琴谱补全,以达成五殿下之意。”
曾夫子也定下神来,淡淡一笑:“五皇子身在千里之外,心却仍系天下,仍念故人。而那些谣言,不过是一群小人泼的脏水罢了。”她收起信件,望向窗外远方,道:“真正心怀天下的人,从不急于自辩。时间,自会还他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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