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本身便是答案的一部分

　　华灯初上，皇宫后苑的偏殿里丝竹声声，一场别开生面的家宴正在举行。皇帝端坐在主位，席间除了皇子贵妃，还有十几位京中官员家未出阁的妙龄女子。

　　年轻男女们按身份落座，琥珀酒盏映着烛光，空气中浮动着暧昧的香气。

　　大皇子夏炳豹和三皇子夏聃侯已有正妻，只是带着笑意在一旁看着热闹。二皇子夏俊奇，也就是太子，唇角挂着惯有的温和笑意，目光却不时掠过对面席位。

　　四皇子夏相奇沉默寡言，似乎对这场宴会不感兴趣，低头摆弄着手中飞镖；而末座的五皇子夏之岚却截然不同——他斜倚在窗边栏杆上，手中摩挲着玉佩，一脸好奇地看着对面几位尚书家的千金，都有些目眩神迷了。

　　待众人介绍完毕，皇帝笑着说道：“今日家宴，大家不必拘束，尽情畅饮聊天，年轻人多交流交流感情。”说罢，便和妃子们起身离开，只留下年轻人们在这花园偏殿中。

　　皇帝一走，场面顿时轻松下来。终是年轻的少男少女，几杯酒下去，大家就都放开拘束聊了起来。几位女子听闻五皇子狂放不羁却又才华横溢，心中好奇不已，纷纷围了上去。

　　“听闻五殿下诗画双绝，又自创书法‘瘦金体’？”吏部尚书家的女儿吴婉兮率先开口，柔声试探。她身侧御史中丞的千金西门沐晴立刻附和：“是啊，可坊间都传您整日游马街市，连御前诗会都敢缺席……”

　　“我啥时候会画画了？画符还差不多。”夏芷澜心想这传言怎么越传越离谱啊，这游马街市也不知是真是假了。

　　门下侍中唐果儿也开口问道：“五殿下，听闻您诗才出众，不知可否赐教一二？”

　　夏芷澜嘴角上扬，露出一抹不羁的笑：“赐教不敢当，不过是闲来无事写些东西罢了。”

　　兵部尚书之女包梦璃也凑上前来：“听闻殿下单枪匹马去洛阳，抓了舞弊案主谋，这里面肯定还有许多趣事吧，快给我们讲讲。”

　　夏芷澜正欲开口，却察觉到一道清冷的目光。她抬眼望去，正是曾夫子，只见她眉头微蹙，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悦。

　　夏芷澜心中一动，故意提高了音量：“要说趣事嘛，那可太多了，不过今日这良辰美景，不如咱们先饮酒作乐。”

　　女子们被她的话逗得咯咯直笑，纷纷举杯。曾夫子看着被众人簇拥的五皇子，心中一阵烦闷，独自走到一旁的亭子里坐下。

　　而这边几位皇子和女子们聊得正欢，中书令之女范子萱递给夏芷澜一盏酒：“此情此景，殿下何不赋诗一首？”

　　“好吧，诸位佳人在此，我只能献丑了。”夏芷澜心道：“看来是时候挽救一下老夏的名声啦！”她踱步至窗前，吟道：“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

　　“哇哦！好诗啊！”众人爆发出一阵惊呼，呼声中又带有一丝羞怯。想必每个女子都把自己代入了诗句，又生出了羞赧之情。

　　夏芷澜心中已在磕头认罪了：“杜牧先生，实在对不住，这次抄您老人家的作品了。”

　　气氛一下子就又达到了小高潮，众人轻笑间，独坐亭边的曾夫子攥紧了帕子。她分明瞧见太子正朝自己挪步，那笑里藏着令人生厌的势在必得。

　　夏芷澜见这一幕，也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随手抽走她案上的诗笺：“夫子既擅文墨，不如点评点评小生的涂鸦？”

　　曾夫子转头，见他正朝自己眨眼——方才被众女包围的纨绔气忽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温和与关怀。她明白他是要给自己解围。

　　太子停在两步之外，笑意僵在脸上。夏芷澜却浑然不觉，将诗笺往曾夫子手中一塞：“若夫子嫌拙作污眼，不妨撕了助兴？”

　　满座哗然。曾夫子只能配合演出，指尖发颤。夏芷澜懒洋洋补了句：“不过撕前可得想好，太子殿下最重文墨，撕了他的心头好，夫子可要赔罪？”

　　太子脸色阴沉，却只能干笑：“五弟玩笑，曾夫子怎会撕佳作呢？”

　　席间霎时松快，太子回到宴席中。几位尚书家的千金纷纷转向夏芷澜，或嗔或笑地讨要诗笺。曾夫子坐回夏芷澜对面，看着他被人群簇拥的背影，心中竟然有种酸涩：“他明明是在意我的，刚刚还为我解了围，为何还要和别的女子打成一片？”

　　宴至尾声，皇帝妃子们归来时，夏芷澜已不见了踪影。曾夫子攥着那张未撕的诗笺，忽觉颈后一缕凉风——回头却见夏之岚倚在廊柱后，轻轻地唤她：“静姝。”他的声音带着酒后的微醺，“今夜我必须和你说些话。”

　　曾夫子转身，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殿下有何心事？”

　　夏芷澜攥紧袖口，语气充满坦诚：“静姝，你对我的心意，我并非无知。”

　　她脸颊泛起红晕，刚要开口，夏芷澜却抬手示意她先听自己说完。“可如今的我……已不是从前的五皇子了。我从死神手里爬回来，忘掉了以前的一切，并且我一直觉得自己心里住着另外一个人。”

　　曾夫子蹙眉欲言，被他打断：“不是说装着另一个人，而是我感觉自己是另一个人——我对自己的身份充满了不确定性，我觉得未来也充满了变数。这样的我，怎能回应你的感情？”他眉头紧锁，眼中满是无奈。

　　曾夫子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殿下不必如此为难。”

　　“不是我不心动，是我分不清这份心动是什么。是生死相伴的依赖？还是男女之间的爱慕？我甚至不敢确认自己的心……所以，请你不必为我的迟疑而困扰，给我时间找到身份的答案，也看清自己的感情。若你愿意等，我们先做最知心的朋友，好吗？就像……闺蜜那样。”

　　曾夫子眼底泛起涟漪，却未落泪。“殿下可知，等待本身便是答案的一部分。”

　　夏芷澜颔首，月光终于照亮了彼此眼底的迷茫与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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