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脸只能由你来刷了

　　清晨，太极殿的青铜仙鹤灯吐着幽蓝火焰，御史大夫钱布光的蟒袍下摆还沾着并州道上的黄土。他站在丹墀下，将三尺长的奏折高举过头：“臣奉旨彻查镇北大将军桓问投敌案，人证物证俱在，此乃叛国实锤！”

　　朝堂瞬间炸开蜂窝，刑部尚书成陆金第一个跳出班列：“陛下！桓问统兵二十载，镇守并州八余年，如今竟敢勾结匈奴！当依律削爵抄家，凌迟处死！”

　　“成大人此言差矣！”老将军陈驰跳出来叫道，“桓将军镇守并州边疆，若真要叛国，何须等到今日？定是有人栽赃！”

　　“陈大人莫非收了桓将军的好处？”成陆金冷笑，“这报告上写着，桓将军帐中搜出呼泉单于的贴身短刀，这作何解释？"

　　御座上的皇帝手指轻轻敲着扶手，目光扫过殿中争得面红耳赤的群臣。桓问投敌的调查报告七日前就摆在御案上，那是钱布光从并州发回的密报。如今这位御史大夫已回到朝堂，终归是要将此事公开了。

　　兵部侍郎华安邦也站出来：“此等大逆不道之人，若不削爵斩首，何以震慑边疆！” 吏部尚书吴华朔附和：“请陛下速下旨，以免军心涣散！”

　　群臣此起彼伏的声浪中，皇帝瞳孔微缩，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贴身太监常德恩急忙捧上药碗，琥珀色的汤药在玉碗里荡出涟漪。

　　群臣顿时噤声，只见皇帝用帕子按住嘴角，帕子上赫然绽开一朵红梅。

　　“拟旨。”皇帝的声音像从冰层下传来，“桓问罪证确凿，革除镇北大将军职位！着并州刺史李成强、副将张无极擒拿桓问回京认罪！”

　　二更梆子响过，皇帝独自倚在紫檀雕花榻上。常德恩捧着烛台轻手轻脚进来，却见御案上摊着两份奏折：钱布光的调查报告、校事府的密报——信角沾着雁门关的黄沙。

　　“并州副将张无极冒充匈奴屠杀汉民，伪造战场诬陷桓问，实为杀良冒功。五皇子潜入营地查证，现处境危急。”

　　皇帝骤然攥紧了拳头，“岚儿奉我之命孤身潜入并州城，我必不能让他有性命之危。”

　　次日朝会，皇帝脸色比往日更显苍白。当成陆金再次奏请严惩桓问时，他突然将药碗重重摔在地上：“朕意已决！桓问纵有千错，当留全尸以慰三军！”

　　成陆金眼睛一亮：“陛下圣明！当即刻派兵接管并州……”

　　“派兵？”皇帝剧烈咳嗽起来，“传旨，桓问贬为庶人，其部下凡涉案者，一律收押诏狱，押解回京审讯。着张无极暂代并州将军，即日生效。"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陈驰刚要开口，却见皇帝突然起身，踉跄着扶住蟠龙柱：“退朝……”

　　北风吹着黄土城墙，天地间充满了萧杀的气氛。一队骆驼商队缓缓逼近城门。二十余名胡人打扮的商贩裹着粗布袍子，骆驼背上堆满皮货与陶罐。为首的男子戴毡帽，浓眉下是一双鹰眼——五皇子夏芷澜刻意压低嗓音，用生硬的胡语催促队伍前行。

　　他身后，大将军桓问化装成一个驼背老翻译，虽然左臂还缠着渗血的绷带——那是三日前被叛军追杀时留下的箭伤。

　　“站住！”城门守卫的铁戟横在骆驼前，“商队文书！“

　　夏芷澜张了张嘴，突然吐出一串流利的英语：“We are rchants frothe Western Regions……（我们是西域来的商人……）

　　守卫愣住，铁戟微微颤抖：“他说什么鸟语？”

　　桓问立刻上前，用并州方言粗声粗气地翻译：“这胡商脑子被风沙吹坏了，非说自己是太阳神的使者。”他掏出块碎银塞进守卫掌心，“军爷行行好，小的保证他今晚就老实了。”

　　守卫掂了掂银子，突然眯起眼睛：“你们骆驼背上鼓鼓囊囊的，装的什么？”

　　桓问心跳骤停。他看见部下们的右手都悄悄按在剑柄上，城墙上巡逻的士兵正朝这边张望。

　　千钧一发之际，五皇子突然用英语高声唱起《最炫民族风》，荒腔走板的调子惹得守卫们哄笑起来。

　　“这疯子在唱丧歌！”守卫踹了骆驼一脚，“滚进去吧，别让城隍爷今晚找你们喝茶！”

　　驼铃响起时，桓问后背的里衣已湿透。他听见五皇子在一旁轻笑：“有时候胡话比谎话更管用。”

　　商队拐入巷尾，众人卸下伪装，混入市集。按密信指引，他们摸到一处茶铺后院。敲三下门环后，暗门吱呀开启，一束光线从门缝钻进来，竟站着一位穿黑衣的年轻女子。她摘下面巾的瞬间，浮光恰好掠过她左颊那道淡粉色疤痕。

　　“属下云清，参见五殿下。”女子单膝跪地，声音像淬了冰的银针，“并州城内现有一万守军，其中有一百一十位桓将军的亲信将领，但都被关押在……”

　　夏芷澜打断她：“你脸上的伤……”

　　云清抬头，疤痕在浮光下泛着冷色：“去年潜入匈奴王庭刺杀单于时，被他的阏氏用金簪划的。”说罢她从怀中掏出一卷羊皮地图，“这是城防图，这个红色标记处是桓将军亲信的关押点——水牢。”

　　桓问突然抓住地图一角：“水牢？那地方常年浸水，将士们若被铁链锁着……”

　　“所以要在尽快动手。”云清指尖点在地图某处，“每日此时换岗，守卫会去后巷吃羊肉汤……”

　　“我们可以马上前去解救他们！”桓问迫不及待地接过话道。

　　夏芷澜突然伸手拦住云清即将展开的详细计划，问道：“并州城内可还有校事府暗卫？”

　　云清答道：“就剩我一个，其他暗卫都因张无极大肆搜捕而转移出城外。”

　　“好，”夏芷澜后退半步，对着众人说道：“桓将军，我知你急切想去营救部将，但此时还有和救人一样重要的事情要做，而且非得你做不可。”

　　她指着地图上六处城防要塞，补充道：“我们与那张无极必有一战，桓将军，我需要你带人前往各处要塞，暗中找到仍忠于你的亲信，待决战时，需要他们给我们做内应。”

　　“这张脸只能由你来刷了。”夏芷澜笑道。

　　“刷脸？”桓问与众部下一脸愕然道：“殿下是要让我去洗脸么？”

　　“非也，刷脸就是你让他们认你的意思……”夏芷澜吐了与舌头，解释道，“我与云清再带上六个兄弟前往水牢，先做好观察，再伺机救出你的部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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