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份忠诚，能换得他的尊重吗？

　　夏芷澜凑到张无极耳边，接着说道：“但是此次屠村事件让桓将军彻底破防了，在他治下竟然发生如此穷凶极恶的事情，他再也不能忍耐——人在冲动时就容易失去判断力，他率领精锐部队按照你提供的情报去追击匈奴，而把留守的部队和并州城交给你。这一刻，你得到了你梦寐以求的权力。”

　　张无极冷冷一笑，夏芷澜没理他，道：“待到全副武装的桓将军部队遇上迁徙的匈奴呼泉部，双方展开了大战。匈奴虽然被动迎战，但其骑兵仍可力敌，两军交战，死伤无数，最后匈奴败逃。桓问于是整理残部，准备回营休整，在路上遇到田晋中的部队，他以为是来支援的，谁知却是来截杀和灭口的……”

　　讲到这里，夏芷澜突然转头看向张无极的脸，他的嘴角微微抽搐，显然是被夏芷澜戳到了痛处，“四千余位同袍，就被你们狠心杀害，若不是遇到沙尘暴，干扰两军交战，桓将军恐怕全军覆没、身死异处还会落个叛国的罪名了。”

　　“你们判断桓将军已无生还可能，便假传军报称桓将军反叛——反正桓问与匈奴两边都无查证可能，并且在军中抓捕桓将军亲信，给他们罗织罪名。哪怕是朝廷派钱御史下来调查，当然你们肯定提前就得知了消息，于是你威胁李刺史配合你们演戏，等钱御史的密报一上到朝廷，这样就算彻底坐实桓将军投敌叛变的罪名。”

　　夏芷澜朝张无极撇笑道：“可是你们，包括你幕后之人，却低估了皇上的智慧，和对桓将军的信任。皇上知道此事必有蹊跷，便安排明里暗里两条线来调查——明里派钱御史吸引你们的注意力，暗里遣我调查那些看不见的角落。于是我第一时间就找到了马家村屠杀的幸存者，得知匈奴犯边乃边军所为；而后机缘巧合救了匈奴呼泉单于之子，得知桓问打了胜仗；后又巧遇桓问及残部，了解到你们残杀同袍……”

　　夏芷澜的眼睛亮了起来：“于是所有的碎片信息拼到一处，就构成了桓问投敌叛国案的全貌——这是一起有组织、有计划的栽赃陷害案件，桓将军一万将士、边民三百零五人、匈奴呼泉大部都是你策划反案的受害者。”

　　“殿下所说无误，这一切都没能逃过您的法眼。”张无极抬头望向五皇子，眼神变成了钦佩。

　　“自从我找到了桓将军，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夏芷澜没有理会张无极的回应，道：“我们伺机回城救出桓将军其他部下，然后抓捕叛乱者，夺回并州城——只是之前一直想不通一点，若叛乱主谋是你，你的动机是什么？目的是什么？光凭泄愤报仇无以解释。”

　　“直到我注意到你密报上的签注——”夏芷澜说到这里，看到张无极僵住的脸明显颤动了一下，“这签注，用的是皇室专用的紫檀木屑混朱砂，民间绝无可能仿制；这纸张，是内务府特供的澄心堂纸，每张都有暗纹编号；至于字迹……“她举起那页纸，“书写者故意用左手写字，下笔时腕力虚浮，字迹弯弯扭扭不成样子，更加印证了其心虚谨慎之态度。”

　　夏芷澜看到张无极的表情阴晴不定，道：“张将军，你可知这些密报，已足够将你凌迟处死十次？”

　　张无极用力扭动了一下身躯，道：“殿下若只凭这些，未免太小看我了。”

　　夏芷澜挑眉：“哦？那咱们就细说说。”

　　张无极眼神微动，“那又如何？”

　　夏芷澜轻笑道：“更妙的是这墨的气味与构成，赵枚，你给他说说。”

　　“遵命，殿下。”赵枚上前一步道：“这是御书房专用的松烟墨，掺了龙涎香与冰片，寻常人连见都见不到。”

　　张无极沉默片刻道：“即便如此，您的指证也不一定准确。”

　　夏芷澜摇头道：“别急，还有更关键的。你看这份密报的日期——”她指给张无极，“几乎都与朝廷传军报的时间一致，甚至还要早半日。可军中驿站的记录里，却没有这些密报的踪影。”

　　张无极脸色又是一变：“那……那只是巧合。”

　　夏芷澜冷笑道：“巧合？张无极，你当本王是三岁孩童？朝廷传报系统，从边关到京城，每一步都有严格记录，能提前知晓并截获军报的，兵部以上，还能有谁？更别说，还能在驿站不留痕迹地传递密报了！”

　　张无极低头不语，夏芷澜站起身，走到张无极面前：“你背后的人，不仅深知朝廷传报系统的每一个环节，还有足够的资源和能力，秘密动用军报资源。这样的人，在朝廷里中，屈指可数。”

　　张无极抬头，眼神复杂：“您……您怀疑谁？”

　　夏芷澜低声道：“本王不需怀疑。我列几个条件——能接触御书房松烟墨，有渠道获取澄心堂纸，熟悉军报驿站运作，且与你的利益链紧密相连——符合这些条件的皇室成员，掰手指头都能数出来。”

　　夏芷澜停顿了一下，目光如炬：“你说，我指的是谁？”

　　张无极瞳孔骤然收缩，像被毒蛇盯住的猎物。他猛然抬头，声音嘶哑：“您没有证据！仅凭这些……”

　　“证据？”夏芷澜指尖划过密报边缘，“张将军，我猜你那位幕后主使一定给你许诺了并州大将军或刺史的职位，哦不，有可能是新朝原始股的坑位，不然你不可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干出如此伤天理难容的事情。”

　　夏芷澜冷冷地盯着他，道：“只是，你忘了审讯最大的武器不是刑具，而是人心。当所有线索都指向同一个方向时，真相已经呼之欲出。就算你不说，皇上也会自有决断，到时候看你还能不能保住那位幕后主使的清白了。”

　　张无极的呼吸变得急促，却始终未吐露更多。夏芷澜凝视他良久，忽然轻笑：“看来你比他更忠诚——不过这份忠诚，能换得他的尊重吗？”

　　审讯室的门在身后关闭，留下张无极独自在阴影中挣扎。夏芷澜走出刑堂，暮色裹挟着暗流，而她知道，真正的猎物此刻正蛰伏在皇宫的某个角落，等待被撕开虚伪的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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