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林氏恳求

　　中秋佳节，盛府设宴团圆。因长枫中举，今年宴席格外隆重。花厅里张灯结彩，笙歌笑语不断。盛紘难得开怀，多饮了几杯，满面红光。

　　宴至半酣，忽有丫鬟来报：“林小娘遣人送来节礼，说是亲手做的桂花糕。”

　　席间顿时一静。王氏蹙眉：“她倒会挑时候。”

　　盛紘酒意正浓，摆手道：“既然送了，就收下吧。”

　　不料片刻后，又来一丫鬟，捧着个绣帕包着的物事：“林小娘说...务必请主君亲看。”

　　盛紘展开绣帕，里面竟是一缕灰白头发，并一首血书小诗：“秋月圆时人未圆，青丝成雪泪成血。愿君怜取旧时意，许妾残生伴灯前。”

　　字字泣血，看得盛紘酒醒大半。王氏凑近看了，冷笑道：“好个林噙霜，倒是会作戏！”

　　盛紘默然片刻，忽然起身：“我去看看。”

　　王氏急道：“主君！今日佳节...”

　　盛紘却已大步离去。席间众人面面相觑，欢庆气氛顿时冷了下来。

　　明兰与海朝云对视一眼，皆看到彼此眼中的担忧。

　　林栖阁内，林噙霜早已算准时机。听闻脚步声，立即扑到门前，隔着门缝哀泣：“主君...主君可是来了？”

　　盛紘见门上铜锁依旧，心下稍安，冷声道：“你又闹什么？”

　　林噙霜泣不成声：“妾身不敢闹...只是今日中秋，想起往年团圆...枫儿中了举，妾身这个做娘的却不能当面道贺...”说着竟哽咽难言。

　　盛紘想起往年中秋，林噙霜总是精心准备宴席，笑语嫣然，如今却...不禁心下恻然。

　　“你既知错，便好生反省。”语气却软了几分。

　　林噙霜何等敏锐，立即哀声道：“妾身知错了！这些日子日夜悔过，只恨当初猪油蒙心...主君！”她忽然重重叩头，“求主君看在枫儿墨儿的份上，饶妾身这一回吧！妾身愿吃斋念佛，日日为盛家祈福！”

　　门内哭声凄切，盛紘想起长枫中举时的喜悦，想起墨兰近日的孤僻，终是叹道：“罢了...明日便解了禁足。但你需谨记：不得出府门半步，不得再见外客。”

　　林噙霜喜极叩首：“谢主君恩典！妾身定当谨守本分！”

　　消息传回宴席，王氏气得摔了酒杯：“好个狐媚子！竟用这等手段！”

　　老太太蹙眉：“紘儿也太心软了。”

　　明兰轻声道：“父亲到底是念旧情的人。”

　　次日，林栖阁果然解禁。林噙霜特意穿了身半旧素衣，脂粉不施，先去给老太太磕头请罪。

　　“妾身糊涂，辜负老夫人教诲...”她哭得情真意切，“日后定当日日诵经，赎清罪孽。”

　　老太太冷眼打量。数月庵堂清修，林噙霜确实清减了许多，眼角添了细纹，倒显得楚楚可怜。

　　“既知错，便好自为之。”老太太淡淡道，“盛家容不得第二次。”

　　林噙霜连连称是，又去正院给王氏磕头。姿态放得极低，口口声声“夫人教诲”。

　　王氏虽厌恶，却也不好发作，只冷声道：“既出来了，就安分些。若是再生事端...”

　　“妾身不敢！”林噙霜泪眼盈盈，“能得主君夫人宽恕，已是天大的恩典。妾身日后只吃斋念佛，再不管闲事。”

　　然而回到林栖阁，屏退下人后，她立即换了副面孔。

　　“母亲！”墨兰扑进她怀中，“您终于出来了！”

　　林噙霜抚着女儿头发，眼中闪过厉色：“傻孩子，哭什么？母亲这不是好好的？”她打量女儿，“这些日子，可有人欺负你？”

　　墨兰泣诉明兰如何得意，海朝云如何偏心，长枫如何与明兰亲近...林噙霜越听面色越冷。

　　“好个明兰！好个卫氏的女儿！”她咬牙切齿，“我不过禁足数月，她倒要翻天了！”

　　墨兰急道：“母亲如今出来了，可要替女儿做主！”

　　林噙霜冷笑：“急什么？母亲既出来了，自有计较。”她压低声音，“你近日与那文生如何？”

　　墨兰脸红道：“文郎...文郎秋闱中了亚元，来年春闱必能高中...”

　　林噙霜眼中精光一闪：“亚元？倒是出息了。”她抚着女儿头发，“我儿眼光不错。寒门学子又如何？来日中了进士，照样凤冠霞帔！”

　　墨兰欣喜：“母亲不反对？”

　　林噙霜叹道：“傻孩子，母亲如今这般光景，还能替你挑拣什么？只要那文生真有出息，母亲自然为你打算。”

　　母女二人密语良久，直到云栽来报：“主君往这边来了。”

　　林噙霜立即换上素净衣衫，取出佛经装样子。盛紘进来时，正见她跪在佛前诵经，一副洗心革面的模样。

　　“主君...”她惊喜起身，却又怯怯低头，“妾身正在为枫儿祈福...”

　　盛紘见她如此，心下稍安：“你有这份心便好。”又叮嘱，“日后安分守己，莫要再生事端。”

　　林噙霜垂泪道：“妾身再不敢了。只求偶尔能见见孩子们...”

　　盛紘沉吟片刻：“每月初一十五，许墨儿枫儿来看你。”这便是仍有限制。

　　林噙霜却感恩戴德：“谢主君恩典！”

　　盛紘离去后，墨兰不满道：“父亲还是防着母亲...”

　　林噙霜冷笑：“急什么？来日方长。”

　　她走到窗前，望着明兰院落方向，眼中寒光闪烁。

　　“卫氏...你女儿欠我的，该还了。”

　　而此刻明兰正在房中与海朝云说话。听闻林噙霜解禁，海朝云忧心道：“我瞧着那林小娘...不像是真悔过。”

　　明兰轻声道：“嫂嫂放心，祖母和母亲都盯着呢。”

　　她走到窗前，但见林栖阁方向灯火通明，与往日的沉寂截然不同。

　　山雨欲来风满楼。

　　明兰在日记中郑重写下：“林氏解禁，恐生事端；表面悔过，内藏祸心；谨言慎行，以观后效。”

　　写罢，她吹熄烛火。月光凄清，照着盛府看似平静的夜。

　　而林栖阁内，林噙霜正对镜梳妆。镜中妇人眼角虽添细纹，风韵犹存。

　　“盛明兰...”她喃喃自语，唇角勾起冷笑，“且让你再得意几日...”

　　窗外秋虫哀鸣，声声凄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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