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绝境援手与能源困局

　　废墟深处，陆沉舟几乎是将全身重量压在那根临时充作拐杖的锈蚀钢筋上，另一只血肉模糊的手，紧紧攥着那个叙利亚男孩冰冷而瘦小的手指。孩子的体温似乎比他这个濒死之人还要低上几分，细微的颤抖顺着指尖传来，不知是源于恐惧还是这荒原夜间的刺骨寒意。

　　远处，更多的引擎轰鸣声如同猎食者的低吼，犬吠声也变得密集而兴奋，手电光柱杂乱地扫过断壁残垣，正在快速合拢，编织一张死亡之网。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吸入了冰碴和玻璃渣，肺叶火辣辣地疼痛，右臂的骨折处即便不动，也持续散发着足以令人昏厥的钝痛。

　　没有系统提示，没有数据分析。世界回归了最原始的残酷。他仅凭经验和直觉判断，最多三分钟，第一波敌人就会踏入这片区域。

　　绝路。

　　他靠着半堵焦黑的断墙，缓缓滑坐在地，将男孩拉近，用身体为他挡住些许风寒，也挡住了即将到来的血腥场面。他捡起地上那支从追兵身上缴获的AK-74m，检查了一下剩余弹药——半个弹匣。杯水车薪，但足够他进行最后一次，不那么体面的谢幕。

　　他闭上眼，并非放弃，而是在积蓄最后一丝扣动扳机的力气。

　　就在这时——

　　一阵与周围追兵车辆截然不同的、低沉而稳健的引擎声由远及近，速度极快！它没有像其他车辆那样散开搜索，而是目标明确地直插这片核心区域！

　　陆沉舟猛地睁开眼，瞳孔在黑暗中微微收缩。不是军用越野的狂躁，也不是皮卡的粗糙，那声音……更接近于经过良好调校的民用SUV，但却带着一种不合时宜的、近乎鲁莽的决绝。

　　吱嘎——

　　刺耳的刹车声在废墟边缘响起，距离他藏身之处不足五十米！

　　紧接着，是两声短促而清脆的枪响！并非指向废墟内部，而是来自车子的方向！随后是男人痛苦的闷哼和身体倒地的声音。

　　“这边！快！”一个刻意压低的、却因紧张而微微变调的女声响起，说的是字正腔圆的普通话！

　　陆沉舟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这个声音……他听过。在使馆混乱的枪声和警报声中，那个带着哭腔喊“爸爸”的声音……

　　张晓雨？！

　　怎么可能？！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一个外交官的女儿，出现在叙利亚战区深夜的废墟里，还开了枪？！

　　巨大的荒谬感和更深的警惕瞬间压倒了其他情绪。这比周烨的出现更让他难以理解。陷阱？又一个精心设计的圈套？

　　然而，外面的情况由不得他细想。

　　“目标区域发现不明车辆！”

　　“是外交牌照！拦住它！”

　　“开火！警告射击！”

　　追兵们的叫喊和枪声瞬间变得密集起来，但似乎都克制着没有直接攻击那辆车的核心部位。外交牌照——这是它最好的护身符，但也成了最显眼的靶子。

　　“陆沉舟！我知道你在里面！想活命就出来！这是你唯一的机会！”张晓雨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豁出去的颤抖，她显然也暴露在枪口下，处境极度危险。

　　赌一把？还是在这里默默等死？

　　陆沉舟脑中飞速权衡。如果是陷阱，对方没必要用张晓雨做饵，还搭上一辆有外交牌照的车，成本太高，破绽太多。如果是真的……那她的动机是什么？

　　他没有更多时间了。追兵的脚步声已经近在咫尺。

　　“待着别动。”他用沙哑得几乎听不清的声音对男孩命令道，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懂。随即，他用尽力气，猛地从断墙后探出身，对着最近的一个追兵身影扣动了扳机！

　　砰！

　　枪声响起的同时，他嘶哑地朝着车辆的方向吼道：“……车！开过来！”

　　他没有完全相信，他需要对方付出更多的“诚意”，将自身置于更危险的境地，来换取他有限的信任。

　　那边沉默了一瞬，似乎没料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紧接着，引擎再次咆哮起来！

　　那辆黑色的SUV如同脱缰的野马，猛地冲过崎岖不平的废墟地面，不顾一切地撞开低矮的残垣断壁，在密集的“砰砰”跳弹声中，险之又险地一个甩尾，横停在了陆沉舟藏身的断墙前，副驾驶的车门正对着他！

　　车窗降下，露出张晓雨苍白至极的脸庞。她穿着一身不合时宜的深色运动装，头发凌乱，额角还有一道擦伤，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关节发白。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但还有一种更加坚定的、破釜沉舟般的决绝。

　　“上车！”她尖声喊道，声音劈裂。

　　根本无需催促。陆沉舟用肩膀顶开车门，先是粗暴地将那个吓傻了的男孩塞进后座，随即自己也踉跄着滚了进去，沉重的步枪砸在脚垫上。

　　“走！”他低吼。

　　张晓雨几乎在他关门的瞬间就猛踩下了油门！SUV轮胎疯狂空转，卷起漫天沙尘，随即如同离弦之箭般蹿了出去！

　　砰砰砰！哒哒哒！

　　子弹如同冰雹般倾泻在车身上，后玻璃瞬间炸开蛛网般的裂纹，一颗流弹擦着张晓雨的发梢飞过，击穿了前挡风玻璃，留下一个触目惊心的弹孔！她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呼，死死稳住方向盘，在废墟中疯狂地左右规避，向着远离追兵的方向亡命飞驰。

　　车内的空气混杂着硝烟、血腥、以及张晓雨身上淡淡的、与这环境格格不入的香水味。

　　陆沉舟瘫在后座，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颠簸都让他感觉骨头要散架。他透过破碎的后窗，看到追兵的车辆试图启动追赶，但似乎被那外交牌照和张晓雨疯狂的驾驶方式暂时甩开了一段距离。

　　危机暂缓。

　　他冰冷的目光落在前座那个紧绷的背影上。

　　“……为什么？”他沙哑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磨砂纸摩擦，“张大小姐……深夜飙车……还杀了人……真是好兴致。”

　　张晓雨的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她没有回头，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哽咽和后怕，但语速极快：“……我没得选！我爸爸……武官张锐，他失踪了！”

　　陆沉舟瞳孔一缩。张锐失踪了？

　　“使馆对外宣称他秘密回国述职……但我知道不是！”张晓雨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强行压制着，“他最后一条加密信息是发给我的，只有三个字‘找沉舟’和一个坐标……就是这里！然后他就彻底失联了！”

　　她猛地吸了一下鼻子，继续道：“同时失踪的还有三位参与国家级能源项目的专家！他们是在从黎巴嫩边境返回大马士革的路上，连同护卫车队一起人间蒸发的！官方渠道完全受阻，那边现在乱成一团，各种势力盘根错节，根本查不到任何线索！有人想彻底掩盖这件事！”

　　陆沉舟瞬间明白了。“……所以，你找我这个通缉犯？你觉得我能找到他们？”他的语气充满了嘲讽，却也带着一丝了然。失去了系统的辅助，他大脑本身的逻辑分析能力依旧在高速运转。

　　“我不知道！”张晓雨几乎崩溃地喊道，“但我爸爸最后的信息是让我找你！我见识过你的本事！现在只有你……只有你这种不在乎规则、能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人，才有可能找到线索！那些人……他们很重要！非常重要！不仅仅对我爸爸！对……对国家也是！”

　　她的话语凌乱，却透露出关键信息：能源专家、国家级项目、官方渠道失效、张锐失踪前指向他的求救。

　　陆沉舟沉默了。他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逐渐出现稀疏灯火的郊区景象，又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蜷缩在后座角落、睁着大眼睛惊恐地望着一切的叙利亚男孩。

　　一个关乎国家能源命脉的困局。

　　一个外交官女儿孤注一掷的求助。

　　一个自身难保、系统宕机的通缉犯。

　　一个来历不明、牵扯基因实验的孤儿。

　　这局面，荒谬得令人想笑。

　　他缓缓闭上眼，感受着身体内部撕裂般的痛楚和生命缓慢流逝的冰冷。

　　几秒钟后，他重新睁开眼，目光落在张晓雨紧张的后视镜倒影上。

　　“……找个绝对安全的地方。”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冷静，“然后，把你知道的一切，所有细节，一字不落地告诉我。”

　　“记住，”他补充道，语气冰冷，“这是你和我之间的交易。救你父亲和那些专家，可以。但代价，等我活下来再谈。”

　　SUV引擎轰鸣着，载着满车的秘密、伤痛和沉重的希望，撕破夜色，驶向未知的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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