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破阵

　　北凉城的夜，从未如此沉重。

　　自荒丘祭坛被毁的消息传回，城主府内的气氛便凝成了一块冰。云尘站在城楼最高处，指尖捏着那块从祭坛暗格里取出的残碑拓片——上面的“祭”字符文已被他用朱砂描红，每一笔都像一道未愈的伤口，渗着天道宗的邪气。

　　“云兄，西城门外的斥候来报，黑雾又聚起来了。”墨羽快步上楼，腰间的长剑撞在城砖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这次的黑雾比昨夜更浓，隐约能看到九座青铜鼎的虚影，和之前一模一样。”

　　云尘抬眼望向西边天际，那里的夜空不知何时染上了一层诡异的暗红，像被血浸过的绸缎。他心途之力微运，袖中的红尘本源碎片突然发烫——这是“大凶之兆”的预警，意味着有远超之前规模的邪阵即将启动。

　　“长公主呢？”云尘问。

　　“刚从玄商援军营帐回来，说玄商皇帝已调遣三万铁骑驻守北凉周边，但……”墨羽顿了顿，“但玄商皇室内部对支援北凉仍有分歧，长公主压力很大。”

　　云尘点头，目光转向城中心的方向。那里，红尘书院临时设立的伤民医馆仍亮着灯，几个弟子正用温和的心途之力为被邪气侵蚀的百姓驱散魂魄里的寒意。他想起昨日救治的那个七岁女童——她的魂魄曾被邪气啃噬出空洞，却在接触到红尘愿力的瞬间，眼中重新泛起星光。

　　“他们要的从来不是北凉城。”云尘轻声道，“是要让天下人看到，连红尘书院庇护的凡人都会被邪阵吞噬，我们的‘道’，根本护不住任何人。”

　　墨羽握紧剑柄：“所以天道宗是想用北凉城做饵，逼你暴露所有底牌？”

　　“不止。”云尘指尖抚过拓片上的符文，“荒丘祭坛只是‘引魂阵’，真正的核心是西郊的‘血月祭坛’。我在晶石里看到的画面，最后定格在血月升空——今夜子时，血月当空，他们会启动完整的‘九幽噬世阵’。”

　　话音未落，城楼下的警钟突然炸响！

　　“敌袭——！”

　　云尘与墨羽冲下城楼，只见西边天际的血色雾霭中，九座青铜鼎的轮廓已清晰可辨，鼎身的锁链如活蛇般扭动，每根锁链末端都拴着一个血色光团——那是被剥离的凡人魂魄，正随着鼎鸣的频率颤抖，像待宰的羔羊。

　　“冥煞尊者！”墨羽认出了领头者的气息，“他怎么敢这么快卷土重来？”

　　“他背后有天道宗撑腰。”云尘心途之力暴涨，金芒在眼底流转，“这次他们带了‘血月阵眼’，必须在我赶到前毁掉。”

　　他转身对身后的心途小队下令：“阿九、青萝，带三十名弟子去护东城门难民撤离；墨羽，随我去西郊血月祭坛；长公主那边，我去信让她用昭明剑斩断鼎链，拖延时间！”

　　“云尘！”玄商长公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御剑而至，昭明剑上的金红剑芒比往日更盛，“我已调动玄商修士布下‘清辉阵’，但血月祭坛的邪气太重，清辉阵撑不了多久。”

　　云尘将拓片塞进她手中：“这是血月祭坛的符文图谱，重点破‘月轮’位置的晶核。我和墨羽去拆阵眼，你守好鼎链，别让更多魂魄被吸走。”

　　玄商长公主接过拓片，指尖触到符文的刹那，昭明剑突然发出一声清鸣，剑身上的云纹竟与拓片的“祭”字符文产生了共鸣。“我明白了。”她抬头望向西边的血月，眸中闪过一丝决然，“等我破了鼎链，就来帮你。”

　　西郊的血月祭坛，藏在两座荒丘之间的凹地里。

　　云尘与墨羽借着夜色的掩护疾驰，沿途不断有血色触手从地面钻出，却被云尘心途之力凝成的金网一一绞碎。越靠近祭坛，空气中的腥甜气越重，那是魂魄被撕裂的味道。

　　“到了。”墨羽压低声音。

　　前方百丈处，一座直径三十丈的圆形祭坛悬浮在半空，祭坛表面刻满血色符文，符文组成的图案竟是一轮扭曲的血月。祭坛中央，一根三丈高的青铜柱直插地面，柱顶托着一颗拳头大的血色晶核——正是血月阵眼！

　　“冥煞尊者在那里！”墨羽指向祭坛边缘。

　　只见冥煞尊者站在九座青铜鼎的虚影之下，周身黑雾翻涌，胸前的九幽魔核比之前更亮，表面的裂纹中渗出暗紫色的液体。他脚下踩着七八个被绑缚的凡人，凡人的口鼻正被黑雾灌入，魂魄被硬生生拽出体外，化作血色光团飞向祭坛。

　　“云尘小儿！你毁我荒丘祭坛，今日我便让你尝尝，眼睁睁看着至亲被炼成活尸的滋味！”冥煞尊者狞笑着，抬手将一枚血色令牌按在祭坛边缘。

　　“嗡——”

　　祭坛上的符文骤然大亮，血月虚影从符文中浮起，悬在祭坛上方。血月表面浮现出无数张痛苦的人脸，正是被吸走的凡人魂魄在哀嚎。与此同时，九座青铜鼎的虚影开始旋转，鼎口喷出的黑雾化作锁链，将方圆十里的生灵死死捆住——包括北凉城的方向！

　　“不好！”云尘心途之力感应到，北凉城的百姓正被黑雾锁链勒住咽喉，魂魄开始不受控制地向祭坛飘去，“墨羽，先救人！”

　　“交给我！”墨羽长剑出鞘，剑气化作漫天青芒，如利刃般斩向黑雾锁链。但锁链被斩断的瞬间又迅速再生，反而顺着剑气缠向墨羽的手臂。

　　“这些是‘魂缚索’，专锁修士灵力！”云尘并指掐诀，心途之力化作金线刺入墨羽体内，“以心为锚，灵为帆——破！”

　　墨羽只觉体内灵力突然畅通无阻，原本被锁链压制的地方泛起暖意。他福至心灵，昭明剑的剑意与云尘的心途之力交融，青芒中混入金红，化作一道横贯天地的光剑，将最近的几条魂缚索齐根斩断！

　　“有效！”墨羽精神大振，剑势更疾，“云兄，你快去毁阵眼！”

　　云尘点头，身形如青虹般掠向祭坛。然而，他刚踏上半空，冥煞尊者已闪至祭坛中央，九幽魔核发出的暗紫色光束直取他的眉心：“想毁阵眼？先过我这关！”

　　“锵！”

　　昭明剑破空而至，玄商长公主御剑而来，剑芒与暗紫光束相撞，激起漫天火星。她额角渗出细汗，显然强行跨越空间赶来消耗极大：“云尘，阵眼有‘血魂护罩’，需用蕴含红尘愿力的器物才能破！”

　　云尘心念电转，袖中的红尘本源碎片突然自行飞出，悬浮在他掌心。碎片接触到血魂护罩的刹那，金芒如潮水般漫延，护罩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裂纹。

　　“就是现在！”玄商长公主娇喝一声，昭明剑上的清辉剑意全力灌注，“我助你一剑！”

　　剑芒与金芒交织成网，狠狠撞向血魂护罩。

　　“咔嚓——”

　　护罩应声碎裂，云尘趁机扑向阵眼晶核。指尖触及晶核的瞬间，无数记忆碎片涌入脑海——万年前，上古大能以《镇魂诀》封印九幽冥魂，却在最后一战中，《镇魂诀》残页被天道宗先祖窃取；千年前，天道宗用残页炼制九幽魔核，试图复活冥魂；而今夜，他们要用北凉城十万生灵的魂魄，完成最后的“噬世”仪式！

　　“原来如此……”云尘眼中闪过悲愤，“你们偷的不是残页，是我们的‘护道之心’！”

　　他深吸一口气，将红尘本源碎片按在晶核上，心途之力毫无保留地注入：“红尘炼心，以情为火——焚！”

　　金芒从晶核内部炸开，血月虚影发出凄厉的尖啸，无数人脸在尖啸中化为光点消散。冥煞尊者被金芒扫中，胸前魔核“砰”地炸裂，黑雾从他七窍中狂涌而出，整个人像被抽干的皮囊，重重摔在地上。

　　“不……不可能……”他挣扎着爬起，眼中满是恐惧，“天道宗不会放过你们的……”

　　“滚！”云尘心途之力凝成金鞭，将他抽向远处的黑雾，“告诉你们宗主，北凉城的魂魄，我们护住了！”

　　冥煞尊者连滚带爬地遁入黑雾，九座青铜鼎的虚影也随之消散。血月祭坛从半空坠落，砸在荒丘间，激起漫天尘土。

　　当云尘与玄商长公主回到北凉城时，东方已泛起鱼肚白。

　　城中的百姓自发涌上街头，望着西边天际逐渐褪去的血色，眼中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几个被救下的孩童举着糖葫芦跑过来，脆生生地喊：“谢谢云先生！谢谢长公主！”

　　玄商长公主蹲下身，替一个小女孩擦去脸上的灰，剑眉舒展了些许：“你看，他们只是普通人，想要的不过是安稳日子。”

　　云尘望着她温柔的侧脸，忽然想起第二卷中与她在陨仙秘境初遇的场景——那时她还是个冷硬的剑修，如今却为了守护凡人，甘愿与大夏皇室对抗。

　　“长公主。”他轻声道，“等此事了结，我想邀你回红尘书院讲学。”

　　玄商长公主抬头，眸中闪过一丝笑意：“好啊，正好我也想看看，你的‘有教无类’，到底能教出怎样的学生。”

　　两人正说着，墨羽匆匆赶来：“云兄，刚收到消息，天道宗的‘巡界使’已潜入北凉城，目标可能是红尘书院！”

　　云尘神色一凛：“终于来了。”他转身望向书院方向，那里的晨雾中，隐约可见几道黑影在游荡，“走，我们去会会这位巡界使。”

　　晨光中，云尘的背影挺拔如松。他知道，血月祭坛的失败只会让天道宗更疯狂，但这一次，他不再是孤身一人——玄商的援军、红尘书院的弟子、北凉城的百姓，还有那些被他救下的魂魄，都已化作他“有情之道”的铠甲。

　　而他要证明的，从来不是“道”能战胜一切，而是“有情之心”，本就可以成为一切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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