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8章 苗岭惊雷（上）

　　西明市与勐拉市的跨境合作机制初步建立，后续工作交由市长魏永健具体落实。

　　林万骁再次开始了区县调研。

　　草甸之行的经验告诉他，坐在办公室里听汇报，听到的只是下面人揣测他喜欢听的，成绩是主要的，问题是极小的，前途是光明的。而他需要的是更真实、更突然的视角，能真真切切看到原生态的视角。

　　这一次，他决定改变策略。

　　“致远，通知下去，明天我去天龙苗族自治县调研。”林万骁放下手中的文件，语气平淡。

　　秦致远立刻拿出笔记本：“好的书记，我马上联系天龙县委办，让他们准备……”

　　“不。”林万骁打断他，目光锐利，“这次不打招呼，直接去。就我们三辆车，你，我，再加必要的工作人员和安保。一竿子插到底，看看没有准备的天龙县，到底是什么样子。”

　　秦致远心中一惊，立刻明白了书记的意图。这是要搞“突然袭击”了。他不敢多问，连忙应道：“是，书记，我马上安排，确保保密。”

　　第二天清晨，三辆普通的越野车悄然驶出市委大院，没有惊动任何人，径直上了通往天龙苗族自治县的高速公路。天龙县位于西明市东南部，以苗族聚居和喀斯特地貌闻名，经济发展水平在全市处于中下游。

　　车上，林万骁闭目养神。秦致远则有些心神不宁，他预感到，这次调研恐怕不会太平静。

　　车辆行驶了一个多小时，转入省道，路况变得稍差，两侧开始出现典型的喀斯特峰林地貌，景色秀美，但山多地少，显得有些贫瘠。临近中午，车队进入了天龙县县城所在地：龙山镇。

　　与草甸县城的整洁有序相比，龙山镇显得嘈杂和凌乱许多。街道两旁的店铺招牌新旧不一，车辆停放杂乱，路面也可见零星垃圾。

　　“书记，快中午了，我们是先去县委，还是……”秦致远试探着问。

　　林万骁看着窗外，沉吟片刻：“找个地方先吃饭吧，简单点。顺便看看县城的市容市貌。”

　　车队在县城中心区域缓缓行驶，寻找合适的餐馆。在经过一家看起来装修颇为气派的“苗岭风情酒楼”时，秦致远的目光无意中扫过酒楼二楼的落地窗，身体猛地一僵。

　　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天龙县委书记马德彪！

　　此刻，马德彪正坐在靠窗的一张麻将桌旁，红光满面，手里捏着一张牌，似乎正在斟酌，旁边还坐着几个同样衣着光鲜的人，桌边放着茶杯和烟灰缸，显然牌局已进行了一段时间。

　　秦致远的心脏骤然收紧，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县委书记，在工作日的上班时间，在县城最豪华的酒楼打麻将？！

　　他下意识地看向林万骁，发现书记也正看着那个方向，脸色平静无波，但眼神已经冷了下来。

　　“书记……”秦致远声音有些发干。

　　林万骁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声张。他拿出自己的私人手机，直接拨通了马德彪的电话。

　　电话响了七八声才被接起，那边传来马德彪带着笑意的、略显嘈杂的声音：“喂？林书记？您有什么指示？”背景音里还能隐约听到麻将碰撞的声音。

　　林万骁语气如常，听不出任何情绪：“德彪同志，在哪里呢？”

　　电话那头的马德彪显然没意识到危机降临，几乎是下意识地、带着一丝谄媚地回答：“报告林书记，我在办公室呢，正在看文件，研究下一步的工作思路！”

　　“在办公室？”林万骁重复了一句，声音依旧平稳，“那好，你用办公室的座机，给我回个电话。”

　　“……”电话那头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麻将突然停了。

　　几秒钟后，马德彪的声音再次响起，已经彻底变了调，充满了惊慌和恐惧：“林……林书记……我……我那个……座机……座机好像有点故障……”

　　“故障？”林万骁淡淡地打断他，“我看不是座机故障，是你的脑子出了故障！给你五分钟，到我车这里来。就在苗岭风情酒楼楼下。”

　　说完，不等对方回应，林万骁直接挂断了电话。

　　车内一片死寂。秦致远和前排的司机默不作声。他们知道，天龙县，要出大事了。马德彪这个县委常委书记，恐怕当到头了。

　　林万骁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手指轻轻揉着眉心。他没想到，区县调研的第二站，竟然是以这样一种方式开始。这不仅仅是工作作风问题，更是对他权威的公然藐视和欺骗。

　　不到五分钟，只见马德彪连滚带爬、衣衫不整地从酒楼里冲了出来，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全是冷汗。他惊慌失措地四处张望，看到了林万骁的车队，几乎是踉跄着扑了过来。

　　秦致远下车，拦住了他，然后打开车门，示意他上车。

　　马德彪上了车，看到后排面无表情的林万骁，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剩下筛糠般的颤抖。

　　“开车，去县委。”林万骁看都没看他一眼，对司机吩咐道。

　　车队再次启动，车内静悄悄的，向着天龙县委大院驶去。

　　到了县委大楼，得到消息的县长罗永贵（苗族）和其他在家的县委常委已经慌慌张张地等在楼下，看到林万骁下车，以及跟在他身后、面无人色的马德彪，所有人都明白发生了什么，个个噤若寒蝉。

　　林万骁没有理会他们的问候，径直走向会议室，丢下一句：“所有常委，十分钟后开会！”

　　在会议室的短暂等待间隙，马德彪试图向林万骁解释什么，语无伦次：“林书记……我……我就是陪几个投资商……随便玩玩……联络感情……”

　　林万骁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只说了三个字：“待会儿说。”

　　这一眼，让马德彪如坠冰窟，彻底瘫软在椅子上。

　　林万骁坐在主位，面色沉静，看不出喜怒。马德彪坐在那儿，头几乎要埋到桌子底下，不敢抬起来。

　　“今天的会，很简单。”林万骁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我不是来听你们汇报成绩的。我就想问几个问题。第一，天龙县当前最主要的困难和问题是什么？第二，县委班子的工作状态和精神面貌怎么样？第三，准备怎么解决这些问题？”

　　他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位常委：“从马德彪同志开始，每个人都要说。不许念稿子，就说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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