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回声谷的余音

　　望舒号的光轨沿着铁轨尽头的山谷延伸，越靠近回声谷，空气里越弥漫着一种湿润的草木气息，像刚下过一场雨。亚梦把帆布包里的邮票倒出来，阳光透过星麦图案的镂空处，在车厢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随着车身晃动，像一群跳跃的萤火虫。

　　“回声谷……真的能听到过去的声音吗？”杉菜扒着车窗往外看，远处的山谷被一层薄薄的绿雾笼罩，谷口的岩石形状奇特，像一只张开的耳朵。

　　蓝发少年正对着地图上的标记比划：“顾星辞说谷里有片‘回音石滩’，石头敲起来会发出不同的声音，有的像笑声，有的像说话声——听起来倒像个天然的录音棚。”

　　话音刚落，望舒号突然穿过一道雾气，光轨缓缓降落在谷口的草地上。脚下的草叶上还沾着露水，踩上去软绵绵的，远处传来“叮咚”的声响，像是泉水滴落在石头上，又像是有人在轻轻敲碗。

　　“那是回音石在响。”文茜的风信石轻轻震动，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谷内的雾气中隐约能看到一片灰白色的石滩，“声音会在这里绕三圈，才慢慢散开，所以不管说什么，都能听见三次回音。”

　　众人往谷里走，越往里走，雾气越浓，能见度渐渐变低，只能看清身前几步远的地方。奇怪的是，周围的声音却越来越清晰：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有不知名小鸟的“啾啾”声，还有……像是有人在低声哼唱童谣的声音。

　　“你们听到了吗？”亚梦突然停下脚步，侧耳细听，那童谣的旋律有些耳熟，“和早苗婆婆那里的童谣很像……”

　　顾星辞展开卷轴，星文在雾中发出微光，指向石滩中央：“胚胎的气息就在那里，它好像被童谣的声音吸引了。”

　　穿过最后一片雾气，眼前豁然开朗。回音石滩果然如描述般铺在谷底，每块石头都圆润光滑，表面布满深浅不一的纹路，像是被无数人的声音磨过。石滩中央有一汪清潭，潭水倒映着天空的颜色，而胚胎的光团正悬浮在潭面上，光里飘着细小的水珠，随着童谣的节奏轻轻颤动。

　　“是胚胎在哼歌吗？”杉菜凑近潭边，发现潭水里的倒影里，光团周围还围着几个小小的影子，像是孩子的剪影在拍手。

　　这时，石滩边缘传来一阵“哒哒”的拐杖声，一个穿着蓝布衫的老爷爷从雾里走出来，他手里拄着根竹杖，杖头雕着个小小的麦克风形状。看到众人，他浑浊的眼睛亮了亮：“很多年没人来听回声了，你们是来寻声音的？”

　　“爷爷，您知道这童谣的来历吗？”沈砚指着胚胎的光团，“它好像很喜欢这首歌。”

　　老爷爷在一块扁平的石头上坐下，竹杖往旁边的石头上一敲，“咚”的一声，石滩上突然回荡起一个女孩的笑声，清脆得像风铃。“这歌啊，是五十年前，谷里的孩子们一起编的。”他叹了口气，竹杖又敲了敲另一块石头，这次传来的是几个孩子合唱的声音，正是那首童谣，“领头唱歌的女孩叫阿音，声音像山泉水一样甜，可惜十二岁那年生了场病，再也没能开口说话。”

　　众人顺着老爷爷的目光看向潭水，光团里的水珠突然凝结成一个女孩的剪影：梳着两条麻花辫，穿着粗布裙子，正对着潭水比划着什么，嘴巴张张合合，却没有声音。

　　“阿音不能说话后，就每天来石滩，对着潭水比划。”老爷爷的声音有些哽咽，“孩子们怕她孤单，就把童谣教给了回声石，这样不管她什么时候来，都能听见大家的声音。后来孩子们长大了，走的走，散的散，只有回声石还记得这首歌。”

　　胚胎的光团突然飘向潭底，光里的水珠融入潭水，潭面顿时泛起涟漪，涟漪上浮现出无数细小的文字——是用手语的手势组成的：“谢谢你们的歌”“我还记得大家的样子”“等我好起来，再唱给你们听”……

　　“是阿音的话！”杉菜突然想起之前在图书馆看到的手语书，“她虽然不能说话，却一直在用手势告诉大家她的心意！”

　　光团在潭水里轻轻旋转，石滩上的回声石突然集体震动起来，发出五十年前孩子们的声音：“阿音别怕，我们等你！”“等你能说话了，我们就去山顶唱歌！”“拉钩，一百年不许变！”

　　回音在谷里绕了三圈，最后一次消散时，胚胎的光团从潭水里升起，光里多了个小小的音符形状的影子，正随着童谣的节奏跳动。顾星辞的卷轴亮起，星文指向谷外的一片竹林：“下一个胚胎的气息，在‘竹语工坊’，那里的竹器里，好像藏着没做完的东西。”

　　离开前，老爷爷用竹杖给他们挑了几根光滑的竹条：“带着吧，竹语工坊的老师傅认竹条，看到这个，会给你们讲竹器里的故事。”竹条上刻着细密的纹路，凑近了看，竟是用指甲划出的音符。

　　望舒号的光轨升上谷口时，回音石滩的童谣还在谷里回荡，这次的回声里，多了个清晰的女孩声音，甜得像山泉水——是阿音终于能开口唱歌了。亚梦把竹条放进帆布包，发现邮票上的星麦图案，不知何时染上了淡淡的绿色，像沾了谷里的雾气。

　　杉菜趴在窗边，看着越来越远的回声谷，突然发现石滩中央的清潭里，浮出了一片带着水珠的荷叶，荷叶上的水珠滚落，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虹，像阿音笑起来的样子。

　　“你说，五十年前的孩子们，现在能听到阿音的歌声吗？”她问。

　　文茜晃了晃装着星麦粉的陶罐，麦香混着谷里的草木气息飘出来：“肯定能。就像回声石记得童谣，心里记着的人，也会记得约定的声音。”

　　光轨朝着竹林的方向延伸，车厢里的竹条随着车身轻晃，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有人在低声说着未完的话。顾星辞的卷轴上，星文在光里闪烁：“竹语工坊的竹篾，能编出藏在心里的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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