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算盘核账，铁证如山！

　　慎刑司公堂之上，因肃王那番石破天惊的反咬与那本看似无懈可击的“黑市账册”，气氛陡然变得诡异而紧绷。投向贤王系官员的目光充满了怀疑与审视，而肃王党羽则气势更盛，仿佛已然胜券在握，只待将“弑君嫁祸”的罪名死死钉在贤王身上。

　　贤王一系的官员面色铁青，想要辩驳，却在那一纸“年代久远”的账册面前，一时语塞。仓促之间，如何能证明这账册是伪？又如何解释那“十斤龙涎香”的流向？

　　肃王朱载堼立于堂中，虽作悲愤状，但眉宇间那一丝难以掩饰的得色，却逃不过某些有心人的眼睛。他心中冷笑，这账册乃府中高手精心炮制数月而成，从用纸到墨迹，从笔迹到旧痕，几可乱真，岂是轻易能拆穿的？即便谢砚之有所怀疑，查证也需要时间，而眼下这汹涌的舆情，足以将贤王拖入泥潭，甚至……让查案的谢砚之也引火烧身！

　　就在这舆论几乎一边倒，肃王自以为得计之际，一个清越的声音，再次如同玉磬轻鸣，打破了这短暂的沉寂：

　　“肃王殿下这番指控，倒是提醒了妾身。”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云映雪不知何时，已悄然来到公堂一侧。她并未穿着繁复的诰命服，仅是一身素雅的月白襦裙，发髻间也只簪着一支简单的玉簪，但那份从容的气度，却让她瞬间成为了全场的焦点。她手中，依旧捧着那架紫檀木算盘，算珠油亮，在她指尖仿佛拥有生命。

　　肃王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丝忌惮与厌恶：“云夫人，此乃审理弑君重案之公堂，夫人一介女流，还是回避为好。”

　　云映雪却恍若未闻，径直走到公案之前，对着主位上的谢砚之微微颔首，随即转向肃王，唇角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殿下所言极是，查案需重证据。既然殿下提到了龙涎香的用量与来源，妾身不才，恰好对香料账目略知一二，或可为国公爷查案，提供些许参考。”

　　不等肃王反对，她已转向堂外，朗声道：“取甲字库、乙字库，永乐五年至今，所有海外贡香、内务府采买香料之总账入库、分发细录！另，传皇商总会现任会长，携近三年京城及周边所有官方许可香料交易底账，即刻入宫觐见！”

　　她的命令清晰而迅速，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凭借“护国夫人”的身份以及谢砚之查案的临时全权，命令被迅速执行。不过半个时辰，一箱箱沉重而整齐的账册被内侍抬入公堂，皇商总会的会长，一位须发皆白、精神矍铄的老者，也气喘吁吁地赶到，身后跟着数名捧着厚厚账本的伙计。

　　肃王看着那堆积如山的账册，脸色微变，心中隐隐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强自镇定，冷笑道：“云夫人这是何意？难道要在这公堂之上，核算这些陈年旧账不成？”

　　“殿下稍安勿躁。”云映雪淡淡一笑，走到那堆账册前，随手拿起最上面一本，翻开。她甚至不需要仔细寻找，指尖在一列列密密麻麻的数字上快速划过，另一只手已然在紫檀算盘上飞快地拨动起来。

　　“啪嗒…啪嗒…啪嗒…”

　　清脆而急促的算珠碰撞声，如同骤雨敲窗，瞬间充斥了整个公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那纤纤玉指与跳跃的算珠之上，屏息凝神。

　　她的速度极快，目光扫过账页，算珠随之而动，仿佛那些繁杂的数字早已在她心中形成了清晰的脉络。

　　“永乐五年，暹罗贡‘黑金’龙涎香，总量一百二十斤，内库留存八十斤，赐……肃王府，三十斤。”她头也不抬，声音平稳地报出数据。

　　“啪嗒啪嗒……”算珠疾飞。

　　“永乐六年，苏门答腊贡上品龙涎香，总量九十斤，内库留五十斤，赐……肃王府，二十五斤，贤王府……三斤。”

　　“永乐七年，内务府采买南洋龙涎香……赐肃王府二十斤……”

　　“近三年，皇商会记录，京城官准龙涎香交易，共计……流入肃王府名下车马行、别院者，折合龙涎香原材约一百五十斤……”

　　她语速越来越快，算盘声也越来越急，如同狂风暴雨！一本本账册被她迅速翻阅，一个个数字被她精准提取、累加。那架小小的紫檀算盘，此刻仿佛化作了掌控天下物资流转的神器！

　　肃王的脸色，随着她报出的每一个数字，一点点变得难看。他想要打断，却发现根本插不进话，云映雪那强大的气场和精准到可怕的计算，形成了一种无形的压迫。

　　终于，云映雪的手指在算盘上猛地一停！

　　所有的声响戛然而止。

　　她缓缓抬起头，目光如同出鞘的利剑，直刺面色已然有些发白的肃王，声音清晰无比，带着一种冰冷的嘲讽，响彻整个公堂：

　　“据内务府及皇商总会账册清晰记载，自永乐五年至今，仅官方记录在案，流入肃王府的各类龙涎香，累计便达三百余斤！”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那本被肃王奉为“铁证”的假账册，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凌厉的质问：

　　“而贤王府，同期所得赏赐及购入，总数不过三斤！”

　　“肃王殿下！”她向前一步，逼视着肃王那双开始闪烁不定的眼睛，“您口口声声指控贤王殿下秘密购入十斤龙涎香用以嫁祸，那么妾身倒要问问您——”

　　她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而充满讥诮：

　　“您府上这足足三百多斤龙涎香，是用来做什么？ 难道是用来熏老鼠么？！还是说，您肃王府的殿宇，比陛下的乾清宫还要广阔数倍，非得以香为砖，方能筑就？！”

　　“轰——！”

　　云映雪这番话，如同平地惊雷，又似泰山压顶，以最直接、最无可辩驳的数据，将肃王那番“贤王购香嫁祸”的指控，碾碎成了齑粉！

　　三百斤对三斤！

　　这巨大的、悬殊到荒谬的数量对比，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了肃王的脸上！你府上堆着金山银山般的龙涎香，却去指责只得了区区三斤的贤王买香嫁祸？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公堂内外，瞬间哗然！所有官员都被这组赤裸裸的数据惊呆了！方才还觉得肃王指控有理的人，此刻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那些原本中立的官员，看向肃王的目光瞬间充满了怀疑与鄙夷。

　　贤王一系的官员更是群情激愤，纷纷出声：

　　“肃王殿下！您还有何话说？！”

　　“三百斤龙涎香！您府上是要开香铺吗？！”

　　“分明是您自己香料堆积如山，行事不密，遗留香屑，反而倒打一耙，其心可诛！”

　　肃王面如死灰，身体几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他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却发现任何言语在云映雪那铁一般的数据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那本他精心准备的假账册，此刻看来，更像是一个拙劣的笑话。他千算万算，算到了伪造证据，算到了舆论引导，却唯独没有算到，云映雪这个女人，竟能如此之快地调集并核算出如此庞大而精确的账目数据，以这种最纯粹、也最残酷的方式，将他彻底钉死！

　　算盘核账，铁证如山。

　　云映雪以她最擅长的方式，在这波诡云谲的朝堂博弈中，再次掷下了决定胜负的砝码。肃王那看似坚固的防线，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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