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寒渊缠魂

　　老九早已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手腕上的银珠念珠被他猛地扯断！数十颗刻满符文的银珠如同天女散花般激射而出，化作一道道刺目的银色流光，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狠狠撞向那道扑向林谈的怨气实体！

　　“嗤嗤嗤……”

　　银珠撞入翻涌的血雾怨气中，爆发出刺耳的灼烧声！银光所至，血雾如同遇到烈阳的冰雪，迅速消融、蒸发！怨气实体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啸，扑向林谈的势头猛地一滞！它那由怨气构成的身体被银光灼烧出数十个前后透亮的大洞！

　　然而，这百年的怨毒太过深重！银珠的光芒虽然灼伤了它，却无法将其彻底湮灭！那些被灼穿的大洞边缘，翻涌的血雾迅速蠕动、弥合！怨气实体空洞的巨口猛地张开，一股更加浓烈、更加冰冷的暗红色怨气洪流，如同决堤的血河，带着无数扭曲痛苦的人脸虚影和刺耳的尖啸，朝着老九和林谈两人，铺天盖地地喷涌而来！

　　怨气洪流未至，那冻结灵魂的寒意和撕裂意识的怨毒尖啸，已让林谈如坠冰窟，思维几乎停滞！老九首当其冲，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他强行提起一口气，双手急速结印，口中念咒的速度快如疾风骤雨，一层微弱的淡金色光晕瞬间笼罩住他和林谈！

　　“砰！”怨气洪流狠狠撞在老九仓促布下的金色光晕上！如同巨石砸中琉璃！淡金色的光晕只坚持了不到半秒，便发出一声清脆的碎裂声，轰然溃散！老九如遭重击，身体猛地向后倒飞出去，狠狠撞在五菱宏光的车身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口中喷出一口暗红的鲜血。失去了光晕的庇护，那恐怖的怨气洪流瞬间将林谈彻底吞没！

　　冰冷！无法形容的冰冷！仿佛连骨髓都被瞬间冻结！血液停止了流动，思维被冻僵！无数张扭曲痛苦的人脸在眼前飞速闪过，每一张都带着刻骨的怨恨，无声地尖 叫着，撕扯着他的意识！魏家小姐临死前的绝望、被活埋的窒息、对柳家和天门的滔天恨意……如同无数根冰冷的毒刺，狠狠扎进林谈的灵魂深处！

　　“呃……”林谈的身体僵直在原地，如同冰雕。他的瞳孔因极致的痛苦而扩散，意识在怨气的冲击下迅速沉沦、瓦解。手中的槐木钉锤“哐当”一声掉落在灰粉覆盖的地上。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被彻底冻结、撕碎的刹那，“林……谈……”一个极其微弱、断断续续、却带着一种奇异温暖力量的声音，如同穿过万年寒冰的一缕阳光，艰难地钻入林谈被怨气冻结的耳中！

　　是曲哲！他不知何时挣扎着爬下了车，半个身子还倚在车门上，脸色惨白得如同死人，嘴角不断溢出带着暗绿色荧光的血沫。他的眼睛死死盯着被怨气洪流包裹的林谈，瞳孔深处，那原本疯狂旋转的星图漩涡，此刻正剧烈地扭曲、震荡，似乎在与什么东西对抗！

　　他沾满血污的手，颤抖着，极其艰难地抬起，指向林谈的胸口。“镜……铜镜……”这两个字，仿佛耗尽了他最后的气力。话音未落，他身体一软，彻底瘫倒在地，昏死过去。

　　铜镜！仿佛一道闪电劈开混沌！曲哲微弱的声音和指向，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林谈几乎冻结的意识深处激起了一丝微澜！那冰冷的、被怨气洪流淹没的胸口位置，似乎……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温热？

　　是铅盒！是那个一直被他紧紧抱在怀里、装着星图和那面渗血铜镜的铅盒！即使在失去身体控制、被怨气冲击的时刻，他的双臂似乎依旧本能地死死护住了它！

　　铅盒冰冷的金属外壳隔绝了大部分怨气的直接侵蚀，而盒内……那面铜镜！那面刻着“华胥”二字的渗血铜镜！一股微弱却无比坚韧的暖流，如同沉睡的火山在绝境中被唤醒，猛地从铅盒内透出，穿透冰冷的金属外壳，瞬间注入林谈被冻结的心脏！

　　“嗡！”林谈的脑海中，仿佛响起一声低沉、古老、仿佛穿越了无尽时空的嗡鸣！这嗡鸣并非声音，而是一种宏大的意志震荡！瞬间驱散了部分缠绕意识的怨毒尖啸和冰冷！

　　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清醒！林谈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和意志，猛地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剧痛！带着铁锈味的腥甜在口中弥漫！这股源自自身的强烈痛楚，如同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让他被怨气冻结的身体和意识，获得了一瞬间的、极其宝贵的控制权！他的右手，如同挣脱了冰封的枷锁，带着一丝颤抖，却无比迅猛地探入怀中，一把抓住了那个冰冷的铅盒！

　　“开！”林谈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不知是痛苦还是决绝！他五指用力，硬生生掰开了铅盒紧闭的卡扣！

　　盒盖弹开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息弥漫开来！没有惊天动地的光芒，没有澎湃汹涌的力量。只有一道极其内敛、却仿佛能定鼎乾坤的、温润如古玉的暗红色光晕，从盒中悄然扩散开来！

　　那光晕的核心，正是那面古朴的青铜镜！镜背“华胥”二字如同被鲜血浸透，此刻正流淌着深邃而温润的暗红光芒！镜面蒙着一层薄薄的水汽，水汽之下，并非映照出林谈扭曲的脸，而是……一片深邃、宁静、仿佛包容了无尽星空与时光长河的混沌虚影！

　　暗红光晕如同水波般荡漾开去，轻柔地拂过林谈被怨气侵蚀的身体，所过之处，那刺骨的冰寒和撕扯灵魂的痛苦如同遇到烈阳的积雪，迅速消融退散！包裹着他的浓烈怨气洪流，如同被无形的屏障推开，发出“滋滋”的灼烧声，翻涌着向后退却！

　　那道由魏家小姐怨气凝聚的实体，空洞的巨口第一次发出了清晰的、带着惊惧和狂怒的尖啸！它身上的猩红嫁衣虚影剧烈波动，血雾翻腾，本能地远离那暗红光晕的中心！

　　“华胥……”老九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抹去嘴角的鲜血，看着林谈手中散发着温润暗红光芒的铜镜，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古卷之力？不……是镜！是‘门钥’在呼应守护之念！”

　　林谈根本无暇思考。铜镜入手，那股温润的暖流瞬间贯通四肢百骸，驱散了最后一丝怨气的冰冷。他看着手中这面仿佛蕴藏着无尽古老力量的铜镜，又看了一眼那被逼退却依旧疯狂咆哮的怨气实体，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瞬间占据了他的脑海！

　　他猛地抬起铜镜，镜面不再是朝向自己或怨灵，而是……对准了那口被无数发光树根缠绕的、猩红如血的棺木！

　　对准了棺木上，魏家小姐用生命最后力量刻下的、那触目惊心的血字诅咒：此间无柳！天门当诛！

　　镜背的“华胥”二字光芒大盛！林谈用尽全身力气，将铜镜狠狠按向那行血字！同时，口中发出他自己都未曾想过的、如同古老祷言般的嘶吼：“华胥为证！血咒不空！怨灵所指！天门当诛！”

　　“嗡！”铜镜按上血字的刹那，整个黑暗空间仿佛被投入了一颗无形的炸弹！

　　一道无法形容其色彩的、纯粹由“存在”本身构成的冲击波，以铜镜为中心，无声无息却又沛然莫御地爆发开来！

　　时间、空间、黑暗、怨气……一切有形无形之物，在这道冲击波面前，都如同脆弱的琉璃，瞬间被震得粉碎！

　　林谈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猛地将他向后抛飞！眼前的一切，无声的送葬队伍、猩红的棺木、缠绕的发光树根、咆哮的怨气实体、惨绿的人皮灯笼……所有景象都如同被投入漩涡的颜料，疯狂地旋转、扭曲、拉长、破碎！

　　最后映入他眼帘的，是那怨气实体在冲击波中发出无声的、极度不甘的尖啸，血雾构成的躯体寸寸崩解，融入那破碎的时空漩涡！而棺木上那行“柳家绝户！天门当诛！”的血字，却在铜镜暗红光芒的映照下，如同烙印般变得无比清晰，仿佛穿透了时空的阻隔，带着魏家小姐最后的怨毒与期盼，深深印刻进了这片天地的法则之中！

　　紧接着，是无尽的坠落感。意识彻底沉入黑暗之前，林谈最后的感觉，是后背重重撞上冰冷坚硬的车身金属，以及老九那只布满老茧、依旧死死扣住他手腕的手……

　　意识如同沉入冰冷粘稠的墨海，不断下坠。百年前魏家小姐那撕裂灵魂的怨毒诅咒、猩红棺木上刻骨铭心的血字、以及铜镜爆发时那撼动时空的冲击波……这些狂暴的碎片，如同被搅碎的噩梦，在林谈残存的感知里翻腾、冲撞，最终被无边的黑暗和刺骨的寒意彻底吞噬。那寒意并非来自外界，而是从骨头缝里钻出来的，带着魏家小姐怨气特有的、令人作呕的腐朽与绝望气息，如同跗骨之蛆，疯狂地啃噬着他仅存的生机。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得如同擂鼓，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冻僵的肺腑，带来刀割般的剧痛。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永恒，也许只是一瞬。一丝微弱的光感，极其艰难地穿透了厚重的黑暗，如同针尖刺破水囊。林谈的眼皮沉重得如同压着千钧巨石，但他能感觉到，自己似乎不再躺在冰冷坚硬的车身或布满灰粉的地面上。

　　身下是一种……相对柔软的触感？像是铺着厚厚的稻草或某种粗粝的织物。鼻端萦绕着一股复杂的气味：浓烈的、仿佛能渗入骨髓的草药苦涩；陈旧的、带着尘土气息的木头霉味；还有一丝……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烟火气。这是燃烧的松枝？或是某种油脂？这气味带着奇异的暖意，微弱地抵抗着体内那蚀骨的冰寒。

　　视觉依旧模糊。只有影影绰绰的光晕在眼皮外晃动、跳跃。像是隔着深水看岸上的篝火，朦胧而扭曲。但他能“感觉”到，这里是一个封闭的空间，空气凝滞而沉闷，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了香灰、汗渍和古老仪轨的沉重氛围。

　　“唔……”一声压抑不住的、带着极致痛苦的呻吟从喉咙深处溢出。那侵入骨髓的怨气寒意再次剧烈翻涌，如同无数冰冷的毒蛇在血管里游走、噬咬，试图将他最后一丝暖意彻底抽干。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起来，牙齿咯咯作响，连带着身下的“床铺”也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穿透了他意识里翻腾的冰海和混乱的嘶鸣。“稳住！别让那东西把你魂儿拽走了！”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砂砾在粗糙的石面上摩擦，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

　　是老九！林谈混乱的思维像是抓到了一根浮木。是老九的声音！他还活着！那曲哲……

　　另一个念头还未及清晰，一阵更加剧烈的寒意猛地从心口炸开！仿佛一根无形的冰锥狠狠刺入！林谈的身体猛地向上弓起，如同濒死的鱼，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眼前那点模糊的光晕瞬间被更深的黑暗覆盖！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再次向着冰冷的深渊滑落！

　　“啧！比预想的还要深！”老九的低骂声带着急促的喘息，“怨气缠魂，阴寒入髓……寻常法子怕是不顶用了……”

　　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靠近。林谈能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带着体温的压迫感笼罩过来。紧接着，是金属与陶器碰撞的清脆声响，像是有人在飞快地翻找着什么。浓烈的草药苦味变得更加刺鼻，仿佛有滚烫的药汁被泼洒出来。

　　“只能……行险了！”老九的声音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小子，撑住！接下来，可能会有点……吵！”

　　吵？林谈的意识已经模糊到了极点，几乎无法理解这个字眼。但就在下一秒……

　　“叮铃！”一声清脆、悠扬、却又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穿透力的铃声，毫无征兆地在封闭的空间内炸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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